孙猛惊道:“什么!”他一拳砸在地上,恨恨地说,“唉!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沈青江被封住穴道的时间太久,腿脚还走不利索,他看到孙猛怀中昏迷不醒的陈璟时,急得一下扑倒在他身边。副将想去搀扶,被他一把甩开。副将尴尬地看着孙猛,孙猛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副将便不再上前。

沈青江几乎是爬到了陈璟身旁,看着他一身的伤,他竟一时间不敢伸手碰陈璟,生怕哪里一个不对,陈璟当场便会碎掉。

沈青江哆哆嗦嗦地探向陈璟的脉门,而后仿佛被针刺一般缩回了手。

生机薄弱,丹田虚空,几乎是必死之相。

他心底涌起巨大的悲痛,但红肿的眼里却再也留不出一滴眼泪,只能绝望地嚎叫着,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当时被吴兴误伤,危在旦夕,不知阿璟看到浑身是血的自己时,是不是也如他现在的心情这般悲痛欲绝。

等等……

血……

沈青江的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魏川之前的话:

……

“这逍遥王颇得老皇帝的宠爱,他从小体弱多病,老皇帝担心他在外游历伤了身体,便用南越国进贡的血玉,做了一个玉桃花赐给他贴身佩戴,据说那血玉不仅价值连城,还有起死回生之效,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那新帝即位后问他要,他说是先皇遗物,不愿交给新帝,这才让新帝认为他有不臣之心,惹来了杀身之祸。可自从他坠崖身亡后,那血桃花也便没人见过了。”

……

“可以起死回生的血玉……起死回生……血玉……”沈青江口中反复呢喃着这句话。

孙猛几人疑心他一时接受不了打击,神志出了什么岔子,便想出手打晕他再说,副将刚抬手要打,沈青江开口问道:“敢问孙将军可曾听说过圣祖皇帝曾与民间女子私相授受,生下过一个孩子?”

孙猛忙制止副将,摆摆手让他退下,而后对沈青江道:“宫廷秘闻,我也听说过一些,这个孩子曾经试图认祖归宗,可当时圣祖已经仙逝,无法证明他的皇室血脉,不过先帝仁厚,还是给了他足够的封赏,足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沈青江又问道:“那将军可曾听过一件南越国的贡品,血玉桃花?”

孙猛愣了一下,道:“你怎会知道这东西?”

沈青江道:“孙将军,眼下没时间跟您细讲,事后自当全盘告知,还请您先将血玉桃花的事情告诉我。”

孙猛道:“那血玉桃花的材料取自于南越国进贡的一块血玉,那玉通体血红,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沈青江道:“您可曾见过那玉?”

孙猛支支吾吾道:“算……算是见过吧,那血玉桃花不仅通体血红,内里还有些黑色的纹理,看上去不像是玉石,倒像是块红色的琥珀,通透得很。”

沈青江闻之大喜:“这便对了!阿璟有救了!”

孙猛问道:“怎么说?”

沈青江道:“这血玉桃花是个幌子,那血玉根本不是血玉,而是南越国的镇国之宝,红宝灵芝,此物一百年才能长成一株,珍贵无比,而且的确有起死回生之效,圣祖皇帝应当是极爱当年那女子,才会用血玉来隐藏此物舍得把此物与她分享。”

孙猛听到陈璟有救了,忙高兴地问道:“那此物现在何处啊?”

沈青江有些犯难了:“我只知道那东西最后一次出现,是魏川的母亲拿着它从赤焰山顶跳了下去,而后便不知所踪了,哦,还有首词,可能跟那东西的下落有关。赤焰湖边日暮,夕照金辉轻舞。潋滟满眸余晖,恰似梦中仙路。凝伫,凝伫,心醉不思归处。”

孙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闷声闷气地说道:“什么仙路,又说什么归处,听上去倒像是要死了一样。”

沈青江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突然说道:“孙将军!您说什么!死?”

孙猛有些迷茫,道:“啊?啊!是啊,听着不像是死后的路吗?”

沈青江反复咂摸着,说道:“死路……死……死路……是了!孙将军!烦请您派几个武功好手,特别是轻功好些的,跟我去崖顶走一趟!”

第八十九章:梦境

将军府,书房中。

除了尚尧留在房间内照顾陈璟之外,其余人都聚在一起听沈青江讲述赤焰山上发生的事情。

沈青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讲了一遍给众人听,当讲到吴兴之死时,在场之人无不潸然泪下。但是陆谦虽然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但他仿佛没有什么眼泪,整个人木头一样坐在一边,无悲无喜。

沈青江看着他这样,心里更加难过,同样是失去过亲人,他很能理解陆谦现在的感受。他们父子二人重聚不久,吴兴便横死在进京的路上,这对陆谦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长赢……”陆谦哽咽开口,“我父亲他临终前,可曾留了什么话?”

沈青江道:“吴叔他……叫了琴姨的名字……”

陆谦听到这里,眼泪便留了出来,抽泣道:“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他们……我爹娘他们……九泉之下终于是团聚了啊……”

孙猛扭过头去,不忍再看,陈河用袖子抹着眼泪,沈青江拍了拍陆谦的背,道:“陆大人,吴叔他是为救我而死,我欠你一条命。”

陆谦摇头道:“我爹他是不会跟你说欠不欠的,他做任何事都不是为了求回报,长赢你这样说,反而是辱没了他。”

沈青江点头道:“是,你说的没错,吴叔和琴姨,是至纯至善之人,亦是我此生最钦佩的人。”

陆谦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道:“他们也是我最钦佩的人。”说罢起身对众人说道,“义父,陈叔,既然阿璟醒了,我便放心了,我先回府安排一下我爹的身后事,回头我再来看阿璟。”

孙猛点头道:“恩,孩儿你自去吧,这边有我们盯着,你放心吧。”

陆谦向几人施礼后,便离去了。

七日前,孙猛将吴兴的尸身连同陈璟、沈青江和凌云一起接回了将军府,见到了一直在京城等着父亲来团聚的陆谦。他等了数月,终于有机会和父亲过一个团圆年,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陆谦满脸木然地将吴兴的尸体接回了陆府,摆了灵堂,跪了三日。这三日里,他一言不发,也甚少进食。他向朝廷告了假,跪在吴兴的棺椁前,焚烧着那一张张的纸钱,仔细回想着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同爹娘在一起的日子,终于在第四日晚上,支撑不住晕倒了过去。

“钰儿,钰儿,在这里睡会着凉的,快醒醒啦!”

陆谦感到有人在轻拍自己的背,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小桌子上。他抬起头,发现他日思夜想的娘亲正站在眼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柔声说道:“快起来吃饭了钰儿,爹给咱们做了好吃的粉蒸排骨,还有火腿青豆,来晚了可就要被娘吃光了哦!”

“整日没个正形,跟个孩子似的。”李玉琴身后,吴兴一边擦手,一边走了过来,然后附身对陆谦说道,“走儿子,吃完饭,爹带你去河边采风,今日教你画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