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尧微怒:“这次是意外,那下次呢,如今玉琴的案子被翻出,倘若被察觉到什么,那……”

“不会的。”陈河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师妹,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尚尧一把甩开陈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有没有想过,玉琴的案子为何会在此时被翻出,难道只是巧合吗?你我二人多年来跋山涉水,每每找到蛛丝马迹却总被暗中掐灭,如今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师兄,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万一呢?万一这是有人故意将此事翻出,故意打草惊蛇投石问路的呢?”她叹了口气,俯下身,心疼地抚摸着沈青江的发丝,哽咽道:“这次幸好有培元丹护住心脉,江儿才能有一线生机,若他出了什么事,百年之后我们怎么有脸去见师父。”

陈河也面露忧虑:“我也没想到玉琴的事情竟然会在此时被翻出,当年她着实冤枉,只可惜你我二人没来得及救她,真是造化弄人。”

尚尧道:“她一个如此大义的奇女子,却落得那样的结局,若此番与那件事无关,真的是玉琴的后人来复仇,你我很应当帮一帮的,只是这人下手也太狠了,差点要了江儿的性命,若是玉琴泉下有知,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陈河摆摆手:“局势尚不明朗,万不可轻举妄动。其实就连玉琴当年的死因也是大有蹊跷,我看过她的尸体,指甲里有一些皮肉,虽说自缢时会很痛苦,一般人会下意识抓脖子上的绳索,也有可能留下皮肉,但玉琴的脖颈并无伤痕。”

尚尧问道:“你的意思是,玉琴可能是被人暗害的?是谁?”

陈河起身负手而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我也不知凶徒是谁,我们当年自身难保,所以我并未声张,只是将此事告诉了吴兄,谁知他父子竟也遭横祸。”

尚尧悲愤道:“当年之事你我悔之晚矣,如今你我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孩子们周全!”

陈河温柔地拦住她的肩膀,道:“放心师妹,没到那一步呢,或许真的是玉琴的后人还存活于世,只是他造了这么多杀孽,已然是回不了头了,眼下我们还是先照顾好江儿要紧。”

尚尧点头道:“嗯。”

翌日一早,陆谦便来到彭府,陈璟和众衙役换上了彭府仆从的衣服,准备与彭万里一起前往太和寺。谁知还没出府门,彭万里便突然两眼一黑晕倒在地。陆谦连忙上前搭脉,左右手都诊过后,道:“应该是急火攻心,无甚大碍,还是再请个大夫仔细诊治一番,至于赎金……”他扭头看了一眼陈璟,“阿璟,事不宜迟,你们先把银两运送到太和寺,我安顿好彭会长就来。”

“是!”

陈璟带着众衙役去了太和寺,按照绑匪信中要求的样子,将盛满银两的箱子放在了大雄宝殿的功德箱前。放好后,陈璟四处打量着这座殿宇,旁边一位僧人双手合十,闭目伫立在佛龛前,陈璟走上前去行了个合十礼,问道:“法悦师父,今日劳烦你陪我等一等了。”

法悦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陈璟,他看着年龄和陈河差不多,四十左右的样子,只是出家人苦修久了,他身体清瘦,眉宇间微微皱起,似总有一丝愁绪围绕。作为太和寺的监院,他掌管全寺的财务和日常营生,今日这赎金既然绑匪指明要作为香油钱,那他自然是要在场的。

法悦向陈璟还礼,语态平和地说道:“施主不必挂怀,法悦职责所在,理当如此。”

陈璟问道:“敢问法悦师父,李玉琴的长生牌位供在哪里?”

法悦点头道:“李施主的牌位就在西侧的往生殿里,施主请随贫僧来。”

往生殿并不大,被香火日夜熏染的佛像和神龛,万年不变地耸立在殿内,诸佛双眼低垂,悲悯又无欲地看着这些已逝的魂灵,似乎在指引着他们走向往生的道路。烛火摇曳,灯油的气味弥漫在殿内,让陈璟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他虽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此处承载的更多的是人们对已故之人的哀思,或许是被这种哀思感染,也或许是最近沈青江险些丧命的事情,竟然让他多多少少也生出了一点,求菩萨保佑的心思。

在法悦的指引下,陈璟见到了李玉琴的牌位,通常立牌位的人会写与已故之人的关系,但李玉琴的牌位却有些特殊,她的牌位上只简单地写了“李玉琴之牌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字。

“大师,敢问李玉琴的牌位是何时何人所立?”陈璟问道。

法悦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李施主的牌位是五年前供奉的,供奉者是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他带着面纱,没人见过他的真容,他一次性添了十年的香油,供奉之后便从未来祭拜过。”

陈璟揉了揉太阳穴:“又是黑衣人。”

法悦听他这样讲,面上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静静的杵在那里,仿佛刚刚从佛龛上跳下来的塑像。

陈璟本来也没指望这和尚能跟自己讨论案情,只想着陆大人什么时候能来,好将这个情况说与他听。如今这个黑衣人基本上已经能确定是李玉琴的亲友,只是当年李玉琴的丈夫吴兴和孩子吴钰皆已惨死,这人又能是谁呢?

等一下!

陈璟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阿成娘的话……

“当年有个在那附近砍柴的樵夫,在江边发现了吴兴的尸体,浑身都是血,头都摔碎了,他儿子小钰儿连尸体都没找到,那黑风崖下面水流急,那么小的孩子掉下去哪还能活得了。”

也就是说,吴钰的尸体并没有找到!那有没有可能吴钰当年没死,如今长大成人回来复仇了!

还有阿成当年看到的吴钰的鬼魂,说不定就是吴钰本人!

大殿顶上传来细微的石子声响,房顶有人!

“谁?!”陈璟大喝一声,下一刻已然展开轻功跃上殿顶。

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面上蒙着黑布,遮得连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陈璟大声问道:“你可是吴钰?”

那人似是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并未做声,转头便飞身逃走。

“站住!”陈璟喊了一声就要追上去,谁知那人在空中突然向后抛出两枚暗器,那暗器是两颗钢球,在空中相撞后便“嘭!”的一声炸出了一片烟雾。

陈璟只得暂时稳住身形,落到地面,抬头看去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璟刚要追过去,就见杜彪跑过来,大喊:“头儿!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陈璟几乎想踹杜彪一脚,他拧着脸,鼻子眼睛嘴都挤在了一起,极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回回都是来报丧的!又怎么了!?”

杜彪也委屈得很,谁让最近这世道不太平呢?他面露难色地开口说道:“彭万里死了。”

第二十三章:同伙

宁静的佛寺里传来陈璟尖锐的喊叫声:“什么????”他一把揪过杜彪,“你再说一遍!谁死了?怎么死的?”

杜彪被陈璟的叫声吓得往后连退两步,退到了一个他觉得还算安全的地方,斟酌着开口道:“刚刚彭府的家丁来报,说彭万里死了,在乱葬岗上吊了!”

陈璟一脸大写的不可置信:“彭万里?他不是跟陆大人在一起吗?”

杜彪回答道:“说是陆大人和彭万里一起去了乱葬岗,等彭府的人追过去的时候,彭万里已经吊死了,陆大人晕倒在一旁,头儿,我们现在……”

陈璟脑仁都炸开了,他烦躁地问:“那彭宝呢?”

杜彪一拍脑袋:“哦!那小娃娃也在乱葬岗,这绑匪太狠了把一个孩子藏那儿,还不得吓出毛病来。”

陈璟嘱咐杜彪:“你留在这儿,跟法悦师父一起把赎金入档,我去看看情况。”

“好!”

乱葬岗就在南城外离黑风崖不远的地方,杂树杂草横生,山雾弥漫。横死的无人认领的尸体都被随意丢弃掩埋,少数有亲朋找到的,还能勉强立个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