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尧忙过去扶他:“慢点走,伤刚好,走路还不……”她刚想说陈璟走路不稳,突然发现陈璟比前两日站得稳健多了,而且刚刚说话中气也足了许多,她又惊又喜,连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阿璟,你这是……你怎么……怎么走得那么稳了?”
沈青江也注意到了陈璟面色红润,而且他之前五感受损,耳目并不清明,方才却说自己老远的就听到这屋里说话的声音,这分明是大好的迹象。沈青江冲过去给陈璟号脉,惊喜地发现他原本破损的丹田和经脉都有修复的迹象,虽然还没好全,但比前几日强多了。
沈青江激动地问道:“是你师父帮你修复的?”
陈璟点头道:“没错!师父忙了一下午,用内力帮我修复了受损的丹田,他自己累得睡着了,我感觉身轻如燕,偷偷跑出来试试效果,正听到你们在此地议事。”
沈青江道:“才几个时辰就有如此奇效,你师父真神了!”
陈璟眉毛一挑:“那自然,也不看是谁师父!”
陆谦道:“若是能早些遇到青玄道长,将他带来救你,说不定你现在都已经恢复功力了,那我与义父自是不必费这一番周折,你去夜探刘府便好了。”
陈璟不解地问道:“为何要慌着去查这案子,皇帝给你们设了多少日的期限,给你们逼得这么急?”
沈青江愣在当场:“皇上他……”沈青江木然开口,“他并没给我们设期限。”
陈璟道:“那便奇怪了,这么大的案子,竟然不是限期破案,难道就不怕你们俩在这混日子?”
陈河道:“对啊,而且陆大人这太常寺也不管刑狱断案,为何要他去查?”
陆谦道:“因为皇上他并不想这件案子被人深究,所以找我们两个不相干的人慢慢查,等众人将此事淡忘了,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没想到刘喜突然自尽,皇上正好就坡下驴,将此案了了。”
陈璟道:“皇上这么着急给刘喜定罪下葬,难道只是为了怕丢面子?”
陆谦有些迟疑,不知道如何开口,此时就听沈青江道:“莫非刘喜的死,与皇上有关?”
第一百二十四章:饮宴
这句话一出,众人吃惊不小,陈璟立刻上前捂住沈青江的嘴,恨铁不成钢地锤了他一拳:“可不敢胡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京城!让人听见可了不得!”
沈青江扒下陈璟的手,道:“我没有胡说!”他压低声音,“刘喜是御前的人,出了这种事,即便是洗清了罪名,也难免落人口实,流言蜚语最是伤人,皇上要面子舍了刘喜,这不是很合理吗?”
陈璟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刘喜毕竟跟了皇上几十年,皇上单因为抹不开面子就赐死了刘喜,也未免太……”
沈青江不语,看向陆谦,陆谦收到沈青江询问的目光,迅速转移了话题,道:“先不讨论这个 了,我去安排人递拜帖,时辰不早了,我和义父还要去刘阁老府上,不如等我们回来再议。”
沈青江点头道:“好,阿璟,带我去看看你师父吧,早先也没来得及查看一下他的伤势。”
尚尧道:“我们也去看看。”
众人分头行动,直到亥时末孙猛和陆谦才回来。父子二人面色凝重,陈璟担忧地问:“孙将军、陆大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难道刘阁老为难你们了?”
孙猛道:“我今夜还要点兵,明日一早要赶路,谦儿,你同大家讲吧。”
陆谦点头:“是。”
孙猛离开后,陆谦带大家进了书房,他特意让书澜在外把守,务必不让任何人接近书房。
不待众人询问,陆谦便叹了口气,讲述了今晚在刘府的经历。
话说孙猛派去递拜帖的人刚出门便遇到了刘府的小厮,说刘阁老在家中设了宴,要给孙将军送行。孙猛和陆谦刚进刘府,刘阁老便亲自出门相迎,陆谦见他身后跟着的有吕炎、赵顺,还有心不在焉的林太医,便知这是场摆在明面上的鸿门宴。
珍馐美馔水陆毕陈,众人客套一番后纷纷落座。
刘阁老一改往日在朝中不苟言笑的形象,亲切地对陆谦说道:“陆大人可谓是当朝屈指可数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能得皇上赏识,日后必成大器啊。”他语气温煦,如同家族中疼爱后辈的长者一般,询问道,“不知陆大人可有婚配啊?”
陆谦礼貌回答:“阁老谬赞了,下官蒙皇上错爱委以重任,然力薄才疏,不能为皇上分忧,实在心中有愧,自当百尺竿头,为皇上效力,何敢言婚配啊。”
刘阁老依旧笑得温和:“哎,陆大人过谦了!你当真是对得起你的名字啊!”
刘阁老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大笑,吕炎道:“老师许久不曾这样高兴了,看来对陆大人是真心赞赏,来陆大人,本官敬你一杯!”
陆谦赶忙端起酒杯起身道:“吕大人折煞我了,自当是下官敬您一杯才是!”
吕炎客套地笑着与陆谦对饮,赵顺也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若不是边上的林太医神色异样,这倒还真像一场和和气气的送别宴。
自打一进门看到林太医,陆谦就知道药方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刘阁老耳朵里,包括赵顺和吕炎今日见到自己之后,回来肯定也将此事告诉了刘阁老,他必定已经派人去牢笼里查过,发现自己还顺走了青玄道长。
只是陆谦没想到,刘阁老竟然会主动邀请自己和义父过府饮宴,这番动作让陆谦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其实从前他与义父暗地里与刘阁老的人交过几次手,但都没抬到明面上,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已经到这个份上,苦主都已经到了面前,他竟然还能谈笑风生,像没事人一样,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把持朝政多年的内阁首辅大臣。
刘瑾毕竟是上了年纪,喝了几杯之后,说话有点含糊,但还是兴致高涨地对孙猛说道:“孙将军,你看今日这菜肴,老夫可是特意找禹安的厨子,做了特色菜来款待你儿子,你今日算是跟着陆大人才享了这口福哟!”
孙猛举杯道:“谢过刘阁老对犬子的厚爱!”说罢饮下了杯中酒,道,“这小辈们啊需要磨练,阁老这样容易骄纵了他们。”
刘瑾摆手道:“哎,陆大人如今恩宠正盛,又年轻有为,将来或能取代老夫,也未可知啊。”
陆谦忙起身道:“下官万万没有此意,阁老言重了!”
刘瑾笑了笑,和声说道:“哎,玩笑话莫当真,今日咱们自己人关上门闲谈,畅所欲言即可!”
赵顺接话道:“岳丈大人说得是,今日难得能与孙将军饮宴,实乃下官平生幸事,孙将军,下官敬您一杯!”
酒过三巡,下人递来了戏单,道:“请阁老点戏!”
刘瑾拿过单子,道:“今日特意请了四喜班来,哟你们看,这有出《铡郭槐》,许久没听了,就它吧!”说罢把单子递给孙猛,“孙将军可有想听的曲目啊?”
孙猛听他点的这出戏,心里嘀咕了一下,他面色如常地接过单子,道:“那就来一出《大回朝》吧,闻太师怒打奸佞,我一介武夫就爱看这打打杀杀的戏码。”
赵顺和吕炎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随后接过戏单,随意点了几出戏。
鸣锣开场,戏台上的宋真宗踩着鼓点出了场。
刘瑾随口说道:“不愧是四喜班,这扮相的确不错,就是不知能不能唱好这出狸猫换太子啊。”
孙猛道:“戏好不好不在扮相,还得看唱腔,不过这出戏不管谁来唱,最后不都是郭槐被放在了那虎头铡下嘛。”
刘瑾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眼里的笑意骤然褪去,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呼吸间便又重新换上了那副和煦的面容,道:“孙将军所言极是,但在老夫看来,郭槐难保没有苦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