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宗弑兄夺位之后,清慈与房中贤曾长舒一口气,以为从此能够远离风波。然而世事难料,许安宗贪图房家在边关的铁矿,竟以“伪帝党羽”的名义将房中贤下狱。
清慈束手无策。求告无门的夜里,她独自倚着窗台,看着残月如钩,心中泛起了一个名字。
周述。
如今的周述已是位高权重的权臣,势力如日中天。清慈抱着一丝希望,想着他或许还能记得那段少年时的情谊。
他安静地听完她的叙述,目光沉稳,神情毫无波澜。直至她说完,他才缓缓放下书卷,唇角衔着客气却又意味不明的笑意。“夫人,”他声音温和,仿佛在劝慰一个误入歧途的孩童,“我听闻房家在边疆有所牵连,皇帝疑心你们暗中与伪帝勾结,还牵扯到铁矿的私运。若是夫人能够将那部账本交出来,证明房大人与伪帝毫无瓜葛,或许皇帝会念在你们的忠诚,网开一面。”
清慈听着他的言辞,眼中闪过希望的光。她一向信任周述,自幼相识,她甚至从未怀疑过他的话。她急切地答应,回到家中,四处翻找,终于,她找到了那本账本。
几日后,周述将它转交给她,并声称这账本是假的,自己恐怕爱莫能助了。
清慈愣在原地,僵硬地接过账本。她低下头,翻开细看,有几页竟然被撕掉了。
清慈也并非傻子,沉下心来反复推敲,终于查探出真正缘由。房家部分亲眷确实与铁勒浑暗中通商,虽不算巨额,却涉及兵器买卖。而牵线搭桥的,正是镇国侯府的周迎。堂堂镇国侯府的公子,与铁勒浑勾结,暗中贩卖兵器!若这件事被捅出来,许安宗定会大怒,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清慈攥紧账本,手指微微颤抖。她这才明白,周述不是不愿帮她,而是已经选好了自己的立场。她是手中无剑的求告者,而周述是端坐于高堂之上的王者。
清慈肝肠寸断,想不到自己误信周述,现在让自己彻底没有周旋的筹码。她看着孩子怯生生地安抚着她的样子,最后只能继续去哀求周述。
周述自然不会再见她。
而当她几乎就要彻底绝望的时候,施以援手得,却是相思。
她不知道相思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把房中贤从大牢里面救了出来,还给了他们盘缠和干粮,让他们远走高飞。
房家满门凋零,家中老人叮嘱清慈与房中贤:“你们带着孩子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大漠孤烟,或许是个能活命的去处。我们垂垂老矣,丢了这条命又能如何?”
夫妻俩带着年幼的儿子一路奔逃,终于抵达铁勒浑境内。
自那以后,他们隐姓埋名,对外声称姓方,过着最普通不过的牧民生活。昔日的世家公子与夫人,如今不过是平凡的放牧者。
好在,他们的孩子方致修出落得聪慧而坚韧。因缘际会之下,他被铁勒浑的一位大将军收为义子,自此远赴荒漠从军,渐渐崭露头角。
房中贤与清慈相依为命,虽困于荒野,心中却依然存着一点微弱的希望希望他们的孩子能活下去,活得更好。
多年之后。
两鬓斑白的房中贤与清慈,已经成为草原上最普通不过的牧民。年复一年,耕牧劳作,已然习惯了远离权谋的日子。
一天,一名汉人商客因迷路而来到他们的帐前。他身形单薄,面容憔悴,语带惶急,说是自己的水源和干粮已经所剩无几,恳求夫妻二人能施舍一点清水和剩饭剩菜。
房中贤一如既往地心善,将他留在帐中歇息,又亲自去为他汲水。
商客言谈间透露自己来自京城,正在燕州做生意。是夜,商客在帐中歇息,房中贤与清慈也在夜色中入眠……
附近的牧民已经许久没有看到那一双恩爱友善的夫妻出现在大家面前了,有人忍不住前去查看,却看到帐内夫妻二人双双倒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日了。
桌子上还摆着三双碗筷,似乎有人在这里吃过饭。地上掉落了一块玉牌,玉牌上刻着一个“周”字。
而那位神秘的商客,早已不知去向。
(60)休生连理枝(上) < 相思曲(弗里敦的小柏林)|PO18情愛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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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休生连理枝(上)
大殿内瞬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许安宗沉沉地坐在龙椅上,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困兽般竭力平息着心中的愤怒。空气中弥漫着难堪而又令人窒息的沉重。
相思跪在地上,双手攥紧了衣角,指尖微微泛白。她望着眼前的许安宗,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他的模样。自登基以来,那个曾与她把酒论诗的皇兄,早已被无边的权力与恐惧吞噬。如今的许安宗,甚至比当初的选安平更加可怕。
许安宗拨弄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似乎在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他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如鹰隼俯瞰猎物般森冷。“九妹”许安宗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疑虑与不安,“你是不是与周述暗中谋划着什么,意欲对朕不利?”
相思心中猛地一颤,连血液都似乎被冻结。她连忙伏下身去,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惶恐而急切:“臣妹不敢!皇兄切勿听信谗言!”
“谗言?”许安宗眉梢微挑,笑意冰冷,“从父皇在世时,便已忌惮镇国侯府的权势,百般打压。而今朕登基称帝,他们的大权却重新握回手中。周述此人深不可测,心机权变,朕岂能安心?”
他缓缓靠回龙椅,眼神幽冷深沉,仿佛沉睡在深渊的毒蛇。
“父皇当年费尽心力,将镇国侯府的权势一寸寸剥离,你以为朕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再度崛起吗?不论是周述,还是你……九妹。”
最后一个字缓缓吐出,带着无声的威胁与警告,仿佛一只暗中张开的罗网,将她困在其中。
“周述与整个镇国侯府帮着陛下平叛,周家自然忠心于陛下,臣妹亦如是。”相思的声音冷静而平稳,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能如此从容地自她口中吐出。
许安宗冷哼一声,眼神里透出几分警告:“再不许干预朝政,否则不要怨朕不顾亲情。”说罢,他拂袖而去,大殿之中只余下沉寂与寒意。
周述归来的时候,已经听闻了这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他的步伐沉稳却急促,推开房门时,目光立即落在相思脸上。她的左颊浮起一道醒目的红痕,隐隐泛青。
他一句话都没说,径自从匣中取出最好的药膏,坐到她身旁,微微俯下身,伸出手指蘸了些药膏,细细涂抹在她的脸上。药膏沁凉,渗入肌理,那种冷意倒让她原本惶然的心绪稍稍沉淀下来。可她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低垂着头,自然也忽略了周述瞧见那伤之后阴狠冷厉的神色。
相思声音带着些许忐忑:“是我偷了你的蛟鱼符,也是我放了房大人和甘夫人。你必要说我自作自受,你便说吧。”
周述的手一顿,放下药膏,语调平静:“我知道。”
相思抬眸看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与疑虑。周述却只是看着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又仿佛深藏着难以言明的无奈。
“你我之间有些事情,注定背道而驰。”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一定认为我对甘夫人薄情寡义,不念旧日相识。可这里面事关二哥所为,我必须要考虑整个镇国侯府的利益。”
他的神色复杂,似有愧疚,又有难以摆脱的重负。
“相思,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我来善后便好。”
相思微微怔住,似乎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味。
周述看着她,手指轻捻着衣角,眉头微蹙:“你不必做违心的事情,总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