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宫人们私下传着,说圣上撤了夜宴的金器赏赐,改赐给国子监的学子。连掖庭荒废多年的织造坊都重新响起机杼声,那些积年的蛛网被春日晒成了飘散的游丝。

许安平最近的确开始勤政,但他对欢然的宠爱依旧如故,不曾有丝毫减弱。

最近更是传闻又在排几出新戏,声势浩大,特意从南方请来了一批戏曲艺人,个个都是名家,直接入宫觐见。

相思听到这些消息,心中不禁轻轻叹息。她倒不是为许安平那般宠爱而生气,而是为令仪感到无比惋惜与同情。她虽名正言顺坐上了皇贵妃之位,然而那位高高在上的贵妃,却几乎形同虚设,连个真正的笑容也难以从许安平那里得到。

三月初的雨裹着杏花香,绵绵缠在嫩柳抽出的金线上。相思懒倚绿纱窗,看檐角筑巢的春燕衔来湿漉漉的草茎。周翎盘腿坐在缠枝莲纹绒毯上,捧着书卷的指节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白。“采采卷耳,不盈顷筐”他忽然顿住,慌忙用袖子掩住个呵欠。

相思抿唇忍笑,银针在绣绷上勾出歪斜的并蒂莲。

腹中忽地一颤,那力道轻得好似锦鲤摆尾。

“翎儿快来,”她牵过他沁汗的手贴在微隆处,微笑着说,“小家伙在动。”

周翎也觉得新奇,目光中满是笑意。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欢然撞开雨帘的刹那,素白中衣浸透血色。他左肋分明折了,奔跑时能听见碎骨磨着皮肉的声响,可那具单薄身躯不知从何处爆发出垂死的力道,生生拖着盛宁和苏禾撞断湘妃竹帘,像极了断颈鹤鸟最后的挣扎。

翡翠珠子噼里啪啦滚落,混着他指缝间淌下的血,在相思绣鞋前汇成诡异的琥珀溪流。

“公主,求您快进宫去救陛下…”少年泪眼朦胧,喉间发出风箱般的喘息。

忽炸开惊雷,电光劈亮少年脖颈处狰狞的血痕。雨水混着血水在他下颌汇成细流,将他的声音冲得支离破碎。

(剧情走向会让很多人觉得难以接受,大家酌情观看~~~)

(47)夺位 < 相思曲(弗里敦的小柏林)|PO18情愛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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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夺位

欢然素白的衣裙原本清逸如霜雪,却被鲜红的血迹染成了猩红的凤仙花,极为刺目。他那张莲花般清丽的脸上,也被血珠点缀,犹如一场风雨过后,花瓣上的露珠,滴滴落下,凄艳绝伦,给这份美丽蒙上了不详的阴影。

欢然双手紧紧抓住相思的衣袖,不顾及身后盛宁和苏禾的拉扯,指甲在地上划出了血痕,眼神痛苦而恳切:“公主,求您,三殿下和驸马爷……他们假扮戏子闯入宫中弑君!求您,快去救陛下……”

“胡言乱语!”盛宁斥责,一手掐住他的颈子,苏禾则扳住他的手臂。那具单薄身子仍拧成挣扎的弓,如一条垂死挣扎的白蛇。

“怎么会……不可能……”相思心头一震,脑海里仿佛有一个自鸣钟嗡嗡地响着,又仿佛是雪山崩塌,一片苍茫白色,只剩下白雪如柳絮四处乱飞。

周述,不是还在越州吗?

皇兄不是还没有接回三哥吗?

三哥和周述,怎么可能回京?

怎么可能……

她的思维一时乱了,连珠、盛宁、苏禾……他们怎么没有提前察觉到?

猛地回过神来,突然涌上心头的恐惧使她的脚步踉跄。她声音颤抖着:“连珠,盛宁,快备马车,我要入宫!”

盛宁和苏禾猛地上前,急切地挡住她,语气严肃:“公主,您现在怀有身孕,奴才们不能让您冒险。”

相思一听,怒火骤然上涌,顿时失去了冷静:“放肆!我是公主,你们敢拦我?”她冷声吼道,猛地推开盛宁,可是盛宁纹丝不动,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身形如铁塔般稳固。

相思怒火愈加汹涌,她咬牙切齿,随手拔下头上的凤钗抵在颈子:“你们若敢再拦我,我就立刻死在你们面前!”话音裹着雨丝砸在琉璃瓦上,惊得廊下的那只鹦鹉扑棱棱撞向金丝栏,口中不断喊着“驸马坏蛋”。

相思见他们扔不动,毫不犹豫地将簪子尖端扎入皮肉,渗出了血珠。

“五婶!”周翎失声惊呼。

盛宁与苏禾对视一眼,无奈之情溢于言表,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冲出一步又一步。

相思艰难地挺着肚子,奋力推开两人,脚下湿滑,连珠小心翼翼地为她撑着伞,伞下的水珠被风吹得飞溅四散,落在相思面上,她却已经来不及拂去。她扶住廊柱,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赶到宫中。

就在她快要踏出月洞门时,突然,一个脸生的穿着铠甲的士兵出现,迅速跪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向,恭敬地道:“参见公主。”

相思微微一怔,心中警觉升起,她冷冷道:“让开。”

那人微微一笑,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却又十分恭谨地慢条斯理地讲述着:“驸马爷让卑职传话给公主,如今尘埃已定,伪帝已被驸马爷斩杀于殿内,手指尽断,身中数箭……”

“住口!”周翎狠狠地一拳打在那人脸上,迅速堵住了那人的口。

相思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双腿一软,摇摇欲坠。

腹中疼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前一片模糊。

连珠惊恐地呼喊:“公主!公主!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痛楚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相思眼中渐渐涌上了黑雾,整个世界在她眼中迅速褪色,朦胧中有人将她横抱起,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黑暗,彻底失去了意识。

相思从梦中醒来时,已是黑夜,冷汗不知何时将中衣浸得透湿。

这一觉并不安稳,梦中的画面纷繁杂乱,宛如无数人纠缠追逐,最终停留在那一幕:大哥被三哥与周述联手斩杀。大哥悲愤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中满是悔恨和无奈:“为何,你竟纵容周述,将我一刀一刀斩于殿上?”转瞬间,已经变成了累累白骨,面目全非。

她手指痉挛,紧握床单,呼吸急促。

床边,一道身影如影随形,极为清晰。

是周述,似乎已在这里守了许久。

看到她醒来,他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好些了吗?别怕,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