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卢校长儿子在身边,怎么也要住进来?怕虐待老人信不过咱们?”玲玲发问。
“不清楚。”宗念摇头,“感觉有点像陪同。”
给大姐选最高等级,自己却随意,似乎他只想陪在对方身边。
家事难断,亲情难解,现在的宗念太理解这八字箴言。
好温情的故事啊
本章捉虫:卢校长名字有个地方写成了贵山
感谢!!!!(偷偷改好了)
第三十四章 “姐!你在干什么!”
这日,还未走到主楼,宗念便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
先是正在小院读报的爱兰奶奶隔了好几米远就开始叫她,“小念啊,穿得什么黑乎乎的,回去换件红色的衣服啦。”
宗念哭笑不得。她这工作又不是坐写字楼的白领有着装要求,自打入冬,几乎每日穿这件黑色羽绒服在他们面前晃悠,怎的今日老太太还关注起自己衣着来了。
“我没红色的。”宗念未当回事,笑嘻嘻回一句继续往前走。
“你是不是有件白色袄子啦?毛茸茸的。”爱兰奶奶踩着小步直接挡到前面,不由分说将她往家里方向推,“回去换一件。鞋子也是,脏兮兮。”
“奶奶,我这……”宗念使劲跺跺脚,“我鞋子就是做旧款,多好看啊。”
“哪里好看,脏兮兮拿出来卖钱,就骗你们年轻人。”爱兰奶奶撇撇嘴,“换件衣服,哪有谁大过年穿得黑乎乎。”
宗念只得听令回家。他们总有些七七八八的“老规矩”要守,比如立秋要吃西瓜,俗称“啃秋”,比如祭祖要穿新衣,名曰“肃衣冠”,想必前年不穿黑也是这千奇百怪规矩中的一种。宗念照爱兰奶奶说的换上白色毛绒外套,再次经过小院,老人心满意足,“对嘛,小姑娘白白的,乱漂亮。”
“我这鞋真不好看?可贵了。”宗念将小脏鞋伸到老人面前,故意逗她。
“哎呦穿这种,好像屋里厢穷得清汤光水。”爱兰奶奶一脸嫌弃。
宗念嘿嘿乐,又听对方说,“淑云老早就找你,快去吧。”
刚至前厅,又被南方与闫春两位爷爷抓住,他们说一会要去活动室练曲子,要宗念给打伴奏。
宗念无奈,“你们平时自己不是玩得挺好嘛,非拉上我干嘛。”
“你不是会弹电子琴啦。”南方爷爷指指闫春爷爷,“他打鼓,你教一教,再给我们弹弹琴。”
闫春爷爷“诶诶诶”地点头附和。
“那……你们练什么曲子啊?”
两人像是没料到她问这么细,面面相觑一通,还是南方爷爷回答,“《难忘今宵》好不啦?我会拉的。”
宗念想都没想,“鼓的节奏型有点难。”
二胡电子琴再加上手鼓演这首歌,鼓一定得打出节奏型才能融进去。可闫春爷爷哪懂这些,数拍子都数不准,对他来说强人所难了。
“你随便教教我,试试嘛。”闫春爷爷倒是满不在乎,信心十足的模样。
见南方爷爷拿着二胡,马上要去练习的样子,宗念只得妥协。稍加思索,双手放到欢迎台上,面对闫春爷爷说道,“您看着我的手啊,右、齐、左、右、齐,右、齐、左、右、齐。齐就是双手一起打,力气不用太大,出声音就行。”
她哼着曲子慢速演示,教老人不必求精,简化易懂为主。
闫春爷爷试了几下,虽节拍不准,但伴着哼奏倒也能听出大概,大喜过望,“小念可真厉害啊!连我都能教会。”
南方爷爷亦是乐得合不拢嘴,语焉不详来一句,“还有意外收获。”
“那你们先去练。淑云奶奶叫我,我一会过来。”
“快去快去。”两位老人动作整齐,赶人似的扬扬手。
而一进淑云奶奶房间,气氛更诡异了。
老人穿条针织连衣裙,脖子上挂一串珍珠项链,紧拉着她坐到床尾,“小念,大过年的怎么不打扮一下啦?”
宗念“哈”一声,“还没过年呢。”
未料想静芳奶奶直接拿了梳子过来,“头发怎么毛毛躁躁,我给你扎一扎。”
“等下等下。”宗念来回看看两人,“你们今天有内部活动吗?”
“没有没有。”淑云奶奶笑眯眯的,“前一阵我不是去上海了嘛,我表姐跟着大儿子住上海的,都是他们招待我们。过年嘛,他们回来,说一会过来看我,在路上了。”
“怪不得您今天打扮这么隆重,原来城里亲戚来。”宗念开玩笑。
“我表姐小时候跟我老好咧,他们一家实在得很。”
静芳奶奶是急脾气,上手就把宗念头发上的皮筋摘下来,“淑云,编两个辫子好不啦?”
“好好。”
此时的宗念活像砧板上的鱼肉,动弹不得,任人宰割,她好笑着问一句,“您是怕城里亲戚嫌弃咱们地方差,嫌弃我土啊?”
老人们总会在奇怪的点上“争面子”,比如房子盖得高被视为“家境殷实”,哪怕多出来的房间根本无人去住;吵架定要气势凶猛占据上风,因为退让在很多情况下不代表谦卑,而是胆小懦弱;又比如孩子们带回来的贵重零食自己舍不得吃也要分给左邻右舍,包装纸上的外文字母彰显着子女的荣光与孝心。他们经历过太多困境,天灾的无故来袭,社会的剧烈晃动,时代的斗转星移,这其中所感知到的人情冷暖让他们太知道“面子”的价值。面子是什么呢?对他们来说,无非是一口气。争一口我比他人过得好的气,争一口我没有认命和服输的气。这口气支撑着他们的人生,不能断,也断不了。
从前的宗念不明白这些,甚至嗤之以鼻。而今懂了通了,对于老人们的行为便也理解了。
“我可没有。”淑云奶奶矢口否认,却拿过小镜子摆到宗念面前,“你看看,小姑娘家,头发要好好梳的。”
俩麻花辫,倒是完全附和老人们对“美”的标准。宗念看着镜中的自己,咧嘴一笑,“手艺可以。”
“那是。”静芳奶奶缠好最后一道皮筋,又替她正正辫子,“干干爽爽,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