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我要不要吃早饭，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塞了两个大包子给我。】配图是两颗比脸大的大肉包，棕褐色的油脂浸透了一部分包子皮，看起来皮薄馅大、鲜香可口。

周玉京去自动贩卖机买了袋薯片：【这边处理完我们就回去，中午带你尝一尝地方特色？来都来了，我在考虑要不要做一期探店视频。】

对面异常警觉：【地方特色是什么？辣吗？】

【这里口味偏甜，你吃肉包的时候没感觉到吗？】

【是有点，但不难吃。】

过了大概五分钟，她的薯片吃得差不多了，顾寅禹冷不丁发了张照片过来：【这是你的高中毕业照？】

【……你从哪里挖出来的？】

【左边床头柜。】过了两秒，【你旁边这个女生是不是香港特辑里的那个？就是茶餐厅测评那一期。】

【嗯，她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现在在香港读研。】

【后面这个男生呢？】

他不在画面的正中央，也没做任何不合适的动作或表情，不知道为什么，顾寅禹就是一眼注意到了这个人，仿佛对方也透过时光打量着他。

不等周玉京想好怎么回复，里面黄女士吟唱结束，洗了脸补好妆，款款出来找人：“一会儿宁宁要过来，你不要跟她吵架，好好说话知道吗？”

周玉京把手机塞回口袋：“我为什么要跟她吵架。”

美人总是比普通人更恐惧衰老，这几年黄女士做了很多光电项目，虽然皮肤紧致、全无斑痕，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总有一股不和谐感挥之不去。她搓了搓手臂，睫毛微眨：“你小孩子哪里知道，照顾一个瘫痪病人有多辛苦。”

“确实。但我不会为了你跟颜以宁吵架，我来是告诉你，不管你争不争得到房子，我每个月最多给你五千块，我也不可能和你一起住。”

话音未落，黄女士倏地抬头：“颜玉京你是不是傻？我统共只有你一个，那个房子将来肯定是留给你的啊！不能说伺候他这么多年，到头来一分钱也落不着吧？！”

“你自己选的，你跟他结婚的时候他就坐在轮椅上。”

“你就眼看着他们骑到妈妈头上？”

她挺纳闷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也眼看着他们欺负我吗，风水轮流转而已。”

黄女士还要再辩，一阵标志性的高跟鞋声打断了谈话多年未见，颜以宁比高中时出落得更加漂亮干练，卷发短裙都是极富少女感的打扮，安到她身上，凭空多出一种‘生理年龄二十四，工作经验三十年’的企业高管 feel。大小姐啪哒啪嗒走出电梯，先问颜行书：“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学校不是发邮件问你了吗？周末之前赶紧滚回美国去，不想看见你这张肥猪脸。”

然后转向护士台的护士：“昨晚是你们俩值夜班啊，辛苦了，给你们买了小蛋糕，下班前记得去快递柜拿。”

最后才冲黄女士母女点了下头，颜大小姐双手抱胸：“你做鼻子了？”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突然跑回来干嘛？不会是来分家产的吧？”

“放心，我对你们家那仨瓜俩枣没有兴趣。”说完扫了一眼黄女士，“话说完了，我走了。”

颜以宁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算你还有点法律常识。”

人已经走远，颜行书还望着电梯的方向怔怔出神，姐姐恨铁不成钢，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纤纤细指拍在皮糙肉厚的后颈上，两个人同时嘶了一声。

“你有病？你老招她干嘛？”

小时候不懂事，霸凌颜玉京算是她的一桩黑历史，夜半失眠时回想起自己的种种偏激言行，颜以宁尴尬到恨不能爬起来跑一次负重二十公里。

“心理书上说初恋对人的择偶观影响巨大，为什么她见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假货再好也不可能好过正品吧？”

“什么东西？初恋？”大小姐一头雾水，“你满嘴里嘀嘀咕咕些什么啊？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胖子习惯性傻笑，姐姐翻个白眼，拎着包包进去看爷爷了。

上午九点二十三分，颜大仁停止了呼吸，没有回光返照、没有紧急抢救，他于睡梦中悄然离开了人世。乖孙自告奋勇，站在病房外给姑姑打电话：“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送他一程再走吧。”

姑姑沉默十秒：“你还有事？”

“没事啊，就是觉得你可能不想这么早离开。”

“什么意思？”

他向里张望一番，见爸爸和姐姐正商量丧仪的相关流程，抬步行至人流量较小的走廊一角：“路医生人挺不错的，听我姐说爷爷住院期间很照顾我们。”

话到这里周玉京回过味儿了：“……你以为我喜欢他？”说完没忍住笑出了声，“虽然你本来就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垃圾，但是颜行书，你能不能别这么性缘脑？我就不能只是作为一个有主见有好恶的普通人类，单纯和他聊得来吗？”

对面顿了一下，语速不自觉变快：“新男朋友很合胃口？他是做什么的来着？他知道路劲阳是谁吗？”

“千方百计逼我回来，根本原因不是遗产，而是想看我被甩？你有没有点新鲜花样了？”

“花样不在多，管用就行。”说完他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本地风俗，火化安排在隔天凌晨，顾寅禹想劝她回去补个觉，怎知有人异常坚持：“我在车里睡。”

犹豫了一会儿，他试探着开口：“你在房间睡不着？”

知道他想问什么，周玉京闭着眼睛嗯了一声：“衣柜有锁，我比较喜欢睡衣柜里。”

“怪不得你有颈椎病……”

“我以为你要说怪不得我有黑眼圈。”

“实在不行找个酒店吧，睡车里太难受了。”

周玉京慢慢弹开眼睛：“你请了几天年假？”

“一周。”

抢在周小姐再次开口之前社畜开门下车、逃之夭夭：“我、我去买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