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觉环视了一圈,发现他说的是真话,毕竟是在人家的婚礼上,她再不想和他坐在一起,不想在外人面前扯上关系,也不好发作。

好在陆知序趁人不注意偷偷牵她手时把帽子还给了她,让她可以继续掩耳盗铃,装作置身事外。

可有些人偏偏就不这么想。

像是天生就带着有别于他人的光环,陆知序刚坐下没两分钟就被隔壁桌的老师同学给发现了,有人当即就做主让侍应生在那边添了个位置,要求他坐过去。

陆知序推拒无果,架不住对面的热情还是答应了,走之前手还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李梦觉看得嘴角直抽搐,第一时间就把手抽了回来,脑子里只剩下最近很火的那句“人家秋雅结婚,你搁这又唱又跳的”。

碍眼的人一走,哪怕只是坐在了一米不到的后方,她也觉得轻松不少,嘴里甚至轻声哼起了歌。

直到有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同学,好久不见。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对方用很温柔的男声征询她的意见,黑框眼镜下的那双眼睛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名字她已经想不起来,只好愣愣地点头。

他的刘海有点长了,快要遮盖住眉毛,气质文绉绉的,长相柔和,不笑的时候看着无比沉敛。

像是察觉到李梦觉时不时投射过去的视线,他冷不丁开口:“我是隔壁班的,你不记得也很正常。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叫谢怀川,现在在 F 大读博。”

“我叫李梦觉。”

“我知道。”

听完这话李梦觉反倒搞不懂了,她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个人,对方却一副已经认识了自己很久很久的样子,甚至像是了如指掌。

实话说,她挺讨厌这种信息不对称的体验,让她本能感觉到危险,诡异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咣当”一声,筷子被不小心碰掉了,她正要弯腰下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她一步,就像是一直在分心观察她的动向。

李梦觉突然想起高中时为了和陆知序多点接触而故意掉在他桌子底下的笔,虽然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态,但每次都会帮自己捡起。

“小心一点。”陆知序把筷子递给她时轻声道,语气寻常又冷淡,和对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同学无异。

这时候想起避嫌了,李梦觉在心里默默吐槽,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见他早已恢复到那种游刃有余的社交状态,才发觉和他计较真的很没意思,幼稚得可笑。

很快有人给她拿来一套新餐具,偏偏今天老天好像就要和她作对,服务员被丝带绊了脚,寻找支点时碰倒了桌上刚开的一大瓶香槟。

在酒水泼她一身之前,谢怀川扯过了她抱在怀里,玻璃碎裂在地上的声音让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一小会,随后又归于喧闹,宾客们还是保持着那份事不关己的漠然。

台上已经开始走婚礼的流程,服务员在一旁不停小声道歉,李梦觉后知后觉自己正处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身上是干爽的,有人替她挡下了泼溅的酒水。

还没等抱着的两人都完全反应过来,陆知序先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拉过了李梦觉,硬生生把他们隔出一道遥远的距离。

“没事吧?”

陆知序和李梦觉几乎同时开口问出这句话,只不过很明显,对象不同。

“没事,我去下洗手间。”谢怀川回复她。

他外套湿了一大块,灰色的西装面料遇到液体格外显眼,李梦觉过意不去,主动提出陪他一起,手腕却被人紧紧攥住,不让她走。

“我叫人陪他去,你坐着就好。”陆知序手上动作用力得让她有些疼。

他有点着急了,所以一下子也没顾上身后还有一大群看着自己的人,直到被高中班主任提醒了一声才终于意识到有些失态,放开了李梦觉的手。

好在没多少人关注到这场发生在高中同学圈的小型闹剧,服务员给他俩带路,从宴会厅小门出去了。

谢怀川其实只是为了出来透口气,一出会场就摘下了眼镜,露出一双很好看的眼,朝她微笑。

“刚才谢谢你,要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我帮你把外套送去清洗,回头还你。”

她实在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好在对方也没跟她客气的意思。

“那麻烦你了,衣服口袋里有我的名片,上面有电话号码。”谢怀川说完就把外套递给了她。

“……”

李梦觉不知道和刚认识的人还能说些什么,但又不想和他这样沉默下去,在脑中搜寻了无数个话题,觉得比参加同学聚会还不自在。

谢怀川适时地开口:“不用陪着我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个工作电话要打。”

她早就想逃,嘴上客套了两句,脚下步伐却比谁都快。

“怎么去了这么久?”

陆知序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站在门前,声音透露着难以察觉的不悦。

这个酒店是花园式的,每个宴会厅都配有一个专门的花园露台,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李梦觉看到他时便放慢脚步,整个人放松多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讽刺道:“我以为你一时半会还脱不了身呢。”

“对不起,结束后我送你回家。”

他又变回了单独待在一起时的那种状态,仿佛刚刚婚宴上那个疏离冷淡的人不是他。

“你今天怎么会来?”

“和新郎家有过合作。”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单凭同学关系我怎么可能会亲自来。

“哦。”她故意拉长声调,凑近他揶揄道:“那我懂了,所以你只把有利益往来的人放心上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