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抽掉她手中的书籍,在架子上挑挑拣拣,捡了《国家地理》以及《舌尖上的中国》,还有一本现实主义作家毛姆的情爱之作《面纱》,一并到收银柜那边自作主张地结账。宜真尾随过去,不断地锤击他坚实宽阔的后背。

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结果锤到自己手痛,于陆深却是不疼不痒,甚至说是充满爱意的愤怒调情。

转身就把人拦腰抱住,亲亲她通红的鼻尖:“手痛不痛?”

宜真嗅到一缕清雅的古龙水,抬头一望,男人显而易见地特意打理过头发着装,面颊上光洁干净,跟在局里经常显露青胡渣迥异非常。一件长款的深灰色薄呢外套,真是把人衬得有款有型。

垫脚凑到他的脖颈间耸动鼻尖:“你喷香水了?”

陆深手指擦过鼻尖,显然不愿将自己显摆成臭美男:“没有,刚洗过头,应该是洗发水的味道。”

宜真当即一口,牙尖齿利地咬下去。

陆深握腰的手更是一紧,但任她重咬并不反抗,等她咬得口水直流了,掐了人的下巴拧回来:“现在是越来越不待见我了。”

宜真闪亮着熠熠的眸子控诉:“你一点都不想我!”

陆深眸子含笑,深吻下来,吸得宜真嘴唇尖锐发痛,呜呜好几声才抢救回来自己的嘴巴。

抬手捂住嘴怪罪:“口红都被你吃了。”

有路人在旁边闷笑,宜真臊得不行,陆深镇定地一手牵起她的手,一手拽上行李箱,往登机口附近的休息区去。

两人紧紧地挨着,手指十指相扣,宜真恨不得坐到他的大腿上,顾忌到公众场合还是忍住痴缠的欲望。

“你怎么进来了,你也要出国吗?”

但一望他空空的双手,也不像啊。

陆深将她的脑袋压到自己的肩膀上:“买了机票进来,就是送送你。”

时间迅捷如奔河,当头顶上盘旋宣布登机时,宜真紧搂住陆深不放手,再忍不住泪水涟涟。陆深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素戒来,给抽抽搭搭的女孩戴上,且安慰她:“刚才匆忙买的,来不及挑更合意的款式,这个你先戴着玩,等你回国,我们再去挑一枚更好的。”

宜真便是又酸又甜地戴着求婚戒指上了飞机,戒指圈在食指上帮她渡过了漫长国际长途的疲惫与无聊。出了机场有人来接,很快进入伦敦北哈罗公学附近的一幢三层楼的英式联排别墅。

阿瑟对于她的到来并未产生任何惊喜的表情,于神情上深得父亲孔珏寻常不苟言笑的真传,一双漂亮的眼睛平波无序,礼貌而疏远地叫了一声Aunt。整栋房子也毫无人气,阿瑟本身却自律要令人惊叹。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主人的仪态,吩咐佣人如何如何言简意赅。

在后院的玫瑰园里,宜真发现他在给土壤和植物记录数据,跑下来在旁看着,本子上一串串数字和术语看起来像天文数字。

她摸摸他的头:“eson恐怕是个天才少年吧。”

阿瑟握笔的手一顿,他埋着头所以宜真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他浓密微卷的头发丝上感受出这孩子短暂地害羞了一下。

“不是,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学校老师?”

“xx植物学教授,我的私人老师。”

“虽然这样说没错,但是我仍旧认为eson天资卓越。不然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

阿瑟尚在襁褓中时在国内待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被徐佩带出国去,与姑姑孔宜真的相见恐怕不超过一巴掌的次数,怎么能够清晰认定她就是他姑姑?

阿瑟将本子收起来,仰头望她一眼,很快又挪开视线:“哦,我有爸爸的照片,从骨骼走向以及遗传基因上来讲,您是我姑姑的概率超过90%。”搜抠抠号:一八七六二四一六捌三

宜真浑身一震,这是被天才少年自智商上的碾压后一种痛快的惊喜。

几天后她又发现阿瑟并非表面那边封闭克制,过于聪明的人在俗世生活中难免给人不近人情或者不通人情之感,宜真领着邻居的边牧进院玩耍,那条黑白的白痴良犬不受控制地糟蹋了一大片枝丫。

阿瑟回家后在花园里停留了一会儿,宜真匆匆跑出来道歉又道歉,阿瑟一双黯然的眸子里勉为其难地吞下某些情绪,宜真拉着他冰凉的小手感知到阿瑟有了微妙的回应,他像她一样捏捏她的手指:“没关系,姑姑不是故意的,我再种一片就好了。”

宜真将孩子抱进怀里:“要不我们换一个品种试试?”

0102 102.概率论

宜真愉快活泼的性情让位于切尔西富人区的住宅充盈着人情味,见到阿瑟的第一面便为这个常年独居孩子天人才智所折服。她本身也愈发融入到属于孔宜真的躯壳以及她所处的世界。阿瑟即便父母双亲都在,那也只是精神上的存在。之于他的陪伴和关心缺乏到可怜的地步。

孔宜真如何又不是呢。于是宜真也会讲讲自己与大哥,也就是阿瑟父亲往年的矛盾。归根结底,源自爱的缺失和过度的纵容。阿瑟总会睁大双眼,仿佛找到了同盟,然后深以为然的点头:“爸爸是一个说一不二强势的男人。”

孔珏打来电话,问询宜真适不适应,宜真捏的电话抱怨,您这关心是不是来得太迟?阿瑟在一旁摆弄着超高难度的多米诺骨牌,投来一瞥,也许他吃惊于有人能够与父亲这般随意讲话。宜真把电话转交给他:“要不要跟爸爸说俩句?”

孔珏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见阿瑟除了不断点头外,最后不过说了句:“好的,爸爸。”

宜真在英国待了一个月,国内已进入严冬时节,伦敦也进入严寒的雾蒙阴冷。街区对面一家长久不见灯火的房子,忽然灯火璀璨夜夜笙歌起来。早晨宜真出门目送司机送阿瑟去学校,那栋房子才刚消烟火,一位裹着辰衣头发凌乱的亚裔男人出来扔垃圾,在那头绅士礼貌地同宜真打了招呼。

晚间便有人来请,阿瑟坐在餐桌边,等人走了才道:“姑姑要过去吗?”

宜真是去不去都无所谓,但考虑到孩子可能需要一定鲜活的人际关系,道一起去娱乐下也好。

阿瑟低下头来:“李碧芳先生是位艺术家,在三个街区外有家艺术馆,他这两年很有名。”

宜真喟叹这孩子总是不言不语地,实际上周边发生什么都一清二楚。

给阿瑟打好领结戴好小礼貌,宜真便捏着他的小手过去拜访了。屋内是古典豪华派,水晶灯自三楼楼顶缀下来,宾客各个面貌愉快和善,不排除有些是颇有身家的投资人。李碧芳这名字也很奇怪,明明是个女人名,却安在男人的头上。在门厅处摆设着一尊考究的玻璃箱子,里面是模仿断臂维纳斯的一尊白色雕像。也是断臂残肢,在惨白的灯下有种令人沉寂的渴望与痛苦之感。

宜真蹙眉滑过视线,李碧芳优雅出来,笑吟吟且温柔的瞳孔,消瘦的面容寻常的五官却在艺术家的加持下很耐看。这人伸手表示欢迎,阿瑟却把宜真要回握的手给拉上,小大人似的介绍:“这位是我姑姑,年后预备结婚,不知李先生到时候有没有时间来参加婚礼。”

李碧芳优柔愉快地笑出声来:“如果我还在这边的话,荣幸之至。”

与这位邻居的近距离接触仅此一次,最多大家路上打声招呼,宜真敏感察觉阿瑟对这位艺术家冷淡的敬谢不敏的态度,但问起来,他又没说什么。是个喜欢把心事闷在肚子里的小家伙。徐佩匆匆来过一次,却带着情夫一同前来,竟然也不避讳宜真的在场,跟她介绍身边的男人如何优秀有魅力。晚上也让男人留宿。他们闹的动静有些夸张,半夜在楼下喝红酒跳贴身脱衣舞,宜真再看不过下楼来:“大嫂是不是要考虑下阿瑟的心情?”

徐佩用意大利语抱怨了一句,捏着粗壮的雪茄:“阿瑟不是孔珏那种老古板,他也会希望我找到如意伴侣。再说.....难道你不知道吗?孔珏预备跟我离婚了,小真你就别管了。”

徐佩的短暂停留让阿瑟沉默了几天,宜真收拾行李要预备回国过年了,孩子钻进她的房间,坐在床边拘谨地合并着双腿:“姑姑,你说爸爸和妈妈会离婚吗?”

宜真心疼地过去陪他坐下,说不会是假的,这个名存实亡的婚姻总有到头的一天,但她没想到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