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1)

少年身旁的同伙如同刚才回忆中面目模糊了的奴隶,被葛里菲兹老爷忽视了。奴隶不过是欲望的载体,从头到脚都是被主人用来折射各类构想的工具本身就什么都不是。

可这个少年却是超脱于一切事物的例外。

看呐,那是怎样一双眼睛,这种普通常见的黑色眼眸是不足以被葛里菲兹老爷纳入贮藏室。可这双眼睛的主人却仿佛施加了什么魔力,或者说他本身就是被造物主所偏爱赋予了神迹。

明明那双眼里透着对万物都寂静的漠然,就好像一个人内心的火焰熄灭了再怎么拨弄都只残存灰烬,可此刻愤怒使他眼里燃烧一簇光火,这愤怒的火焰燃烧的代价是什么?那像神一样在眼底深处的悲悯,又是在为什么而叹息。

葛里菲兹老爷的呼吸都在这一瞬不由自主的屏住了。他的鼻腔充斥着更多的血腥味,他的手指触摸到了刚才和他一同倒在地上的玻璃体,玻璃体碎裂的声响被他倒地的声音所掩盖,里面的蓝色液体无声无息的在地面流淌。

不再富含弹性的收藏品失去了保鲜的液体,深绿色的眼球在葛里菲兹的指尖冰冷的萎缩。

愤怒的火焰燃烧的代价是自我,尽头是毁灭。

今天的夜晚也将在寂静中被毁灭。

葛里菲兹下意识抓住了他冰冷的藏品,下一秒他就知道这个举动是错误的。年轻的少年俯身,面无表情的将手指伸向他的眼睛,在他痛苦的惨叫声中,搅碎了他的眼球。

他只剩下一只眼睛用来凝视这个少年。

黑发黑眸的少年,他逃跑的奴隶。葛里菲兹终于明白,他所想要追寻的不就是这样的奴隶吗?不用刻意追求培育的品种,所求的竟就在眼前。那双眼里燃烧的愤怒会将他送向坟墓,他似乎都能听见耳边正有什么在烈烈燃烧,闻到事物化为灰烬的乌焦。

但能有什么比目睹这一刻还要美妙?他已然窥探到世界上最美丽的藏品了。

葛里菲兹的嗓子发出“嗬哧…嗬哧”的气音,少年的手指离开了他的眼眶,他的身体因剧痛打颤。他有所动作了,可是少年踩住了他的手,不叫他有丝毫挣扎的可能。

少年俯身时他的面孔更清晰可见,那是一张苍白冷冽的脸,葛里菲兹看清他的脸颊上溅了一滴猩红的血。那是他的血。

葛里菲兹睁大了眼睛,他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但他的眼前忽然覆上了一层黑色阴影,原来是少年的手又伸向了他的另一只眼睛。

很快,他再也不会看清任何东西了。

灼热乌焦的气息覆盖了满是血腥味的鼻腔,真的有什么再燃烧着,热浪也扑面而来,可葛里菲兹老爷的思绪早已不在这了。

他想着那双黑色的眼眸,美丽的藏品,那滴猩红的血。

他兴奋的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复仇之火

葛里菲兹死了。

郁此看伙伴们的神情仿佛在说,你们还不走吗?他预留了足够他们抛下他离开的时间了。

实际上他以为自己转身就不会在看见他们了,结果伙伴们还是站在原地。郁此感到沾在指尖上的血开始烧灼,这阵烧灼感一点点刺进皮肉。

他们不应该到这个地方来,这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郁此从心底里否定伙伴们的行为,如果说他们是为了寻找他才来到这个地方,那么这个错误从现在起可以被纠正了。

不同于在居住地的小打小闹,眼前发生的一切足以让伙伴们对他的认知产生新的变化。新的变化意味着情势会随着事态发生改变,例如怀揣着友谊前来搭救的伙伴像个怪物、异类,犯下不可思议的事件杀人,且手法相当残忍。

这显然对居住地的孩子们来说超纲太多,友谊进行到这里就足够了,他们已经够意思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这个地方,是同伴的变化使他们不得不做出其他的选择。

一个足够聪明的人,哪怕只是半大的少年,都知道这个时候要默契的转身离开。如果老套的上演去质问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明明只要安静的逃跑就好了这种对话,再投以异样惊惧等目光,那未免也太拉扯了些。

为了避免这种不必要的拉扯,郁此还特意等了会,以为能和伙伴们在心照不宣间分道扬镳,结果转身还是看见他们三个人。

葛里菲兹的尸体还躺在地上,他的血流干在身下的地毯。柔软的毯子看上去饱满多汁,轻轻踩上一脚就能留下血红色的脚印。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富态,神情充满了优渥的傲慢,就连死去的那一刻也狂热的以为这是什么新乐子,兴奋的从喉咙里发出气音。至死的那刻,呼吸也是急促快乐的。

很可惜,这不是什么游戏。死去就是死去。郁此也不指望渣滓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恐怕不记得有多少奴隶被他挖掉眼睛关在笼子里,有多少奴隶像那个为他用牙齿解开绳索的少年那样,丧失活下去的意志。

葛里菲兹把玩在手里的那对深绿色眼球,他应当庆幸这里面没有阿佩达南的眼睛。等待这家伙的除了死亡又能是什么?唯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在郁此的潜意识里,加诛给他的痛苦只能加倍的赠还回去,才能达到他认为的公平。这是他童年的生存法则,触发即应激。

无论他人是什么样的看法,都不会使他的自我得到改变,他也无所谓去为别人的注视和想法收敛,假使因表象做出陪伴的选择,也有一天会为接受不了真实而离开。

这也是为什么郁此很少流露这样的姿态,但每一次都不加掩饰的原因。无论是和居住地挑事的孩子打架、还是面对更为凶恶的成人,他从没有过要在任何人面前遮掩的想法。

他平静着一张脸发狠的反差,也早已令镇上的某些人心里种下恐惧。

现在抉择的时候到了,郁此耐心等待着。他的思绪漂浮到过往的某个节点,记忆里每当这种时刻,他都会遭到厌弃。同学们的排斥和大人的指点,这些人的面目在脑海里模糊的变成指代当下场景的意象。

郁此沉默的姿态令人压抑,即便是相处那么久的伙伴也只能窥探到他内心一隅。

他好像会消失。或者说,他正在消失。

这实在很难不令人感到慌张。

过了很久,或许是焦灼的形式拉长了等待,实际距离时间的流逝也不过才小小一会,伙伴们有所动作了。

和预想中的场景有些不同,埃文走过来,牵住了他的手。他的指尖沾着从葛里菲兹身上流出的血,鲜血弄脏了他,也弄脏了另一个牵着他手的少年。

“……”

郁此想要挣开。他的手指在温热的掌心里颤了颤,伙伴们在靠近他,他慢慢的意识到了这点。他的眼神同埃文的视线交汇,金发男孩现在是少年,他的面容和过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五官变得更具象。

假如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场游戏,那么是什么设定会让一个npc做出脱离实际的举动?答案是一切都是真实的,埃文也是真实的。

真实的一切在对他说:“走吧。”

埃文说:“我们一起离开这。”

他们又再度成为了同伴。阿佩达南小心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深绿色的眼眸不安的看望着他,小声的问他还好吗。阿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让他擦一下脸颊上的血。

现在的形式变得严峻起来,距离葛里菲兹的死过去了有一会时间,是该仆人们警惕起来前来寻找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