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流血了。
流浪第三天,你破相了。
流浪第五天,下雪了。天要亡你。
冬天在所有星系里都是属于高度戒备的一个季节,因为太冷致死率过高。你这几天一直处于饥饿状态,汲取到的食物分量甚至不到之前多列维斯给你做的一餐饭。
你现在完全凭借身体囤积的最后的热量来行动,老实说,想到死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即将在你的身上实现,你的心依然没有任何波动,好似自己已经死过千百回那样。
你的胃开始还会娇气的咕咕叫,饿过劲后只有时不时的抽搐了。大雪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覆盖了地下街区,脏乱臭差的街区此刻被粉刷得白茫茫极干净。
你有些没力气了,倚靠在街区某条巷子的角落,雪仍在你眼前纷纷落下,你动了动嘴唇:“……我现在不想堆雪人玩,可不可以不下雪了?”
你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但是记忆的某些片段又隐隐绰绰的浮现在眼前。潜意识里你知道,你很期待下雪天,因为你居住在地球的某个地方是很少下雪的,所以下雪时候的景象和课文里描述的重叠在一起时,你很兴奋。
同学们高高兴兴的堆雪人,幼年版的你抿着嘴唇,自己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同学说:“我妈妈说xx有病,不让我和他玩。他把他……”
世界把你和周围的人划分开来,你靠近,他们就后退。
雪落在了你的指尖,你的手指动了动,你忽然又有了饥饿的感觉。你想到早晨六点半起床的自己,那个时候妈妈来不及给你做早饭的话会给你三块钱。你背着书包去买早餐,老板娘蒸得肉包子又大又圆,在笼屉里,五毛一个。
老板娘不看你,像是没有注意到有你这个小孩,快速的把包子装好递给你,接过你的钱再把零钱找给你。整个过程一声不吭,但是在你转身的时候,她会抬起眼用那种你所熟悉的目光刺伤你。
那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欲言又止的目光,再随意扯一个旁人,也许是来买包子的客人,又或者是新请过来帮手的阿姨。指着你的背影,那种不大不小的音量,间断的提着模糊的关键字眼,身后会隐约传来一些谈论的声响。
年幼版的你后来不去摊子上买早饭了,妈妈给你提前蒸好红薯带去学校。你到的时候校门还没开,同学们正聚在校门口聊天,你站在旁边静静听他们讲话。他们看了你一眼,忽然止住了话题,三三两两的走开,把你留在原地。
妈妈蒸的红薯很好吃,很甜。年幼版的你捧着红薯,低下头,连皮都没有剥开,张口就吃进了嘴里。你的眼泪顺着面颊无声的淌在红薯里,你的头埋得很深,把含着眼泪的红薯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
世界把你和周围的人划分开来,你靠近,他们就后退。你再靠近,他们就推开你。
四周一片白茫,此刻你靠在墙边,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按照记忆缓缓捏出那个红薯的样子。
你把它捧在手心看了会儿,低下头,将雪做成的红薯一点点嚼碎咽下去。
第12章 刽子手
这个孩子的眼神看上去仿佛像死了一样。
他面色苍白,黑沉的眼眸里完全窥不见任何光亮,只有纯粹的黑色。多列维斯甚至都不能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只有极致的漠然,毫无生机得像是朵将要枯萎的花。
莱拖文·斯诺没有撒谎,这一看就知道是好货色,够漂亮看上去也够脆弱。多列维斯轻轻的用指尖去触碰他的面颊,没有反应,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无动于衷,盛满了死亡的寂静。
死气沉沉的奴隶不是没有,如果过于生机勃勃那才叫奇怪。但这个奴隶特别在于,从对视的第一眼起,多列维斯就感到某种难以言说的蓬勃欲望在心底里迸发。难以形容这种奇妙感受,和杀人的感觉不同的是,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底灼烧。
这簇欲望如火,烧得他口干舌燥,让多列维斯后知后觉意识到,如果不是他先天残疾,那么此刻在那奴隶的眼下他早已经分泌出信息素来引诱对方。
多列维斯从来没把自己定位成一个Omega,他把自己视作一个需要定期通过特别手段来进行疏解的佣兵。因此奴隶们在他眼里也仅仅只是奴隶,和Alpha不Alpha的没多大关联。
直到莱拖文·斯诺打开笼子,把那个奴隶抓到他的面前让他细细观摩,“多列维斯大人,您看看这个奴隶。”
多列维斯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自己悄无声息的提前发情了。
从此刻开始,他重新定义了下自己的性别,以及眼前这个Alpha跟其他奴隶的区别。
多列维斯长着一副要杀人于千里之外的长相,但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心思格外细腻。他一向是颇具耐心的猎手,但在饲养那个Alpha的过程中却不知不觉失了度,明明一开始的目的是想要驯服对方更贴合自己想要的模样,结果却反而颠倒了过来。
他想起了圆脸贝尼曾对他说过的话,那个时候在酒吧内他的眼神也仍停驻在那个Alpha身上。一向都笑眯眯的贝尼却在那个时候忽然对他说:“你迟早有天会死在那个Alpha手里。”
现在局面被那个Alpha单方面结束了。他逃跑了。
在那个Alpha对他开枪的瞬间,多列维斯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扭转局面,但他站在原地没动,静静看着对方仓促逃离的背影。
那孩子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如果他回头的话会看到那枚射向多列维斯的子弹忽然被某种力量操控,硬生生停在了半空,随后转向被钉死在墙上的那个Beta女人。
子弹贯穿她的致命处,那个Beta女人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麻烦解决了,但是还没有彻底解决。
这个女人死了,但那个Alpha跑了。
秉承着让生活回归到原有的轨道,多列维斯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逃跑的Alpha。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即使是穷凶极恶的佣兵也会有让自己无法割舍的存在,包括他那强大的意志力也开始会为了他人而产生动摇。
流浪第三天,你破相了。
流浪第五天,多列维斯找到了你。
当时你正在走马灯,从第三视角很好的回忆起失忆的前半生。随后你隐约察觉到有人朝你这边走来,你心下无语,责怪对方没有眼力见没瞅见你快死了吗?真是死都没能落个清净。
不等你继续胡思乱想,有个东西在地上滚了滚,被人轻轻抛到了你的脚边。你冻得脸皮发白,意识飘忽不定,此刻强撑着睁开眼,看清滚落到你脚边的那样东西时,混沌的脑子陡然清醒了过来。
娜林的头颅贴在你的脚边,瞪着死不瞑目的眼和你对视。那场面别提有多悚然了,激得你打了个寒颤,也就在这时你也看清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是多列维斯。
多列维斯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依旧贴合你记忆中屠夫的模样。你看见他也没升起什么恍如隔世的感觉,只是想对方也许思来想去觉得不划算,所以特意找过来打算亲手了结你出口恶气。
毕竟你差点用他的枪来杀了他。
想通了这点,你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大无畏的坦然。而多列维斯的开场白也及其符合他本人的作风:“我以为你看到这个Beta会很高兴,所以我特意把她的头拧下来带给你。”
多列维斯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不是在叙述一件多么血腥的事。他又往前朝你走近几步,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很快被落下的新雪覆盖。
“你逃走以后就只剩下这个Beta了,你猜在你逃走的这几天里我是怎么对她的?”
其实当时这个Beta就被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