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行。
他虽然已经适应了独茧抽丝,却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
褚秋绪开车很稳,但周慈知道,她在难过,她的眼睛里是失去了自己还算疼爱的宠物的怜惜,达不到悲悯的程度,但也算是有些分量。
不过没有关系,依周慈对褚秋绪的了解,她这样的状态顶多持续一个礼拜。
周慈嫉妒何小冬,却忽然福至心灵,开始兴奋起来。因为他意识到,何小冬死后,褚秋绪的身边便空了一个位置。
就像现在的副驾驶位,谁抢到就是谁的。
说起来,周慈第一次坐上褚秋绪的副驾驶位,这样的体验让他心跳紊乱,手指颤抖,他更加认为褚秋绪应该重新找一个听话的宠物,毕竟她向来不愿委屈了自己。
“我可以代替他。”周慈仿佛着了魔,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他相信褚秋绪可以理解。
“代替他?”
是的,周慈甘愿做一只宠物,猫猫狗狗,或者一只老鼠。
褚秋绪似乎真的在很认真的考虑他的提议,他又靠近她几分:“你可以随意使用我……”
“你像个婊子。”她直言。
褚秋绪冷静的神色和她侮辱性的遣词用句上的巨大反差令周慈激动不已,她罕见的露出了真实性的一面,周慈敢保证,这样的褚秋绪只有他见过。
在现在的职场,褚秋绪确实是一名办事能力极强的的优秀女性,在曾经的校园,褚秋绪也确实是成绩名列前茅的好好学生。可在周慈这里,她却是一名粗鲁、蛮横、却又善于伪装的施暴者。
这样的话没人会信,周慈也从未说给过别人听。
在周慈不值一提的少年时代,她会在课堂上用充满风情的眼神勾引他,也会在无人之地破口大骂,骂他是只卑贱的狗,骂他是下水道里的肮脏老鼠。她会在空无一人的备用教室与他偷情,吻他厚重的唇,衔着他无法勃起的脆弱阴茎,手掌揉捏他肉很多的屁股,也会面无表情的告诉他:你是一个恶心的残次品,你是一个骚货。
她会推他,掐他,踹他,更侮辱些,她会给他数不清的耳光,力道不论轻重,都会令他两耳嗡嗡,面颊通红。
可褚秋绪在人前总是显贵,面貌姣好,成绩优秀,彬彬有礼,她天生两副面孔,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因此,周慈也被割裂成两半,一半爱上了她,一半恨上了她,难舍难离。
这是一场绮丽的噩梦,周慈以为自己会害怕,可是没有,他竟然沉醉、着迷、甘愿被束缚,想要永远都挣脱不出,像是作茧自缚的蝶,也像是断成两截儿的蚯蚓,盲目的、疯狂的、不顾一切的……
“周慈。”
他无意识的拉扯着安全带。
“年前,你有没有见过何小冬?”
“没有。”周慈毫不犹豫的回答她。
褚秋绪点点头:“行,路还长,你先睡会。”
闻言,周慈登时不安起来,他怎么配让褚秋绪为他服务?他犹豫片刻,低声询问褚秋绪要不要休息一下,换他来开车。
褚秋绪瞥了周慈一眼,目光带着些审视的意味,他身体一僵,听见她说:“你的驾驶证还在那辆破二手车里。”
是了,周慈没有拿驾驶证。
西区离着市中心实在太远了,褚秋绪不和周慈说话,周慈也知晓自己不该打扰她,车里暖气烘得周慈困倦,眼皮阖上支起,最终还是没有敌过困意。
梦里雨下得很大,雨刮器拼了命的运作也不能让它的本体前进分毫,车窗外分外模糊的场景像是一幅油画,周慈浑身湿透,窝在后座角落里打着哆嗦。
褚秋绪斜睨着周慈,她穿着得体,一袭抹胸黑色长裙,鞋跟又高又尖,像是刚刚参加了什么应酬,车内混着香水和烟酒的气味。
她端坐着,与周慈保持了一人左右的距离。
“周慈,你是不是有病?”
“我爱你。”周慈低声说。
车内昏暗,褚秋绪注意到周慈手腕上的鞭痕与青紫,又问:“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被虐倾向?”
“我爱你。”周慈浑浑噩噩,像是孤注一掷的困兽,声音嘶哑的又重复了一遍。
周慈知晓,褚秋绪从不信他。
她当他是变态,是疯子,是斯德哥尔摩患者,是吊桥效应亲身实验人员,他被她拉进地狱,又送向天堂,反反复复推磨敲打,成为了失去自我的木偶人。
车载音乐忽然响起,周慈清醒,抬眼望向窗外,太阳露出些许。车窗映出褚秋绪线条流畅的侧脸,周慈放肆的看她专心开车,嘴唇紧抿的模样,手指忍不住触了上去。
“我不喜欢车窗玻璃上留下指纹。”
周慈猛地缩回了手,嗫嚅的同她说了句对不起。
车子驶进西区,路途变得颠簸起来,这里好像比市中心要落后十几年,生活步伐都是慢的,和多年前的南区有点相似,那时候街坊小摊很多,人们大多淳朴善良,周慈对这个世界亦是抱有莫大的善意,思及此,他不可避免的怀念起从前。
褚秋绪不是本地人,那时楼里有个寡妇自杀,匆匆忙忙办完丧事,家人便把房子低价卖了出去。没过多久,褚秋绪便搬了进来。十几岁的女孩,听惯了各家阿姨神神叨叨的晦气言论,明明一个人住着却从来不会觉得害怕。她每天都会早起,穿着舒适的运动衣晨跑几千米,爱下象棋的老头常夸她是一个飒爽的好姑娘,而周慈躲在角落,想着该怎么把她爽利高马尾上的素色皮筋偷过来。
或许是上天赐予周慈的缘分,褚秋绪转进了他的学校,转进了他的班级。
褚秋绪成了轰动整个学校的风云人物,人人都爱的校草为她买早餐,人人都怕的恶霸给她送情书,少女身材出落极好,一个眼神就能把你勾得心肝都颤。
她生得成熟,思想亦然, 从不抗拒恋爱,不管是幽默风趣的英语外教,还是学校新招进的心理咨询老师,甚至是与她关系要好的学生家长,但凡是她感兴趣的,她都想试上一试。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关联的?
大概是某天,周慈看见褚秋绪为了逃避体育课撞青了自己的脚踝,她才不会怜惜那片雪白的皮肤,哪怕是负伤,她也十分愿意坐在观众席看着他们练习广播体操。
又是在某天,周慈看见用树枝将一只原本生机勃勃的红色蜻蜓大卸八块,羽翼拆断,头颅碾下,身体捣成泥,那一瞬间,周慈深觉,他成为了那只蜻蜓,他想被她摧残,被她破坏,被她……
深爱。
再后来,周慈撞见她躲在小楼梯间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