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也想起了我们一起去探望杰米的那个晚上,于是?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可笑意?瞬间就没了,他又恢复了严肃拘谨的模样?,欠身道:“今天我是?有事相求,但怕你听?了生气。”
“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
他坐在庭院的阳椅上,手里摩挲着?自己的军帽,像是?难以启齿,眼睛都?不?敢与我对视:“据说党卫军里有几个不?懂事的家伙冒犯了您。”
我愣了愣,心想果然什?么消息都?瞒不?住,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几个小卫兵而已,他一个上层军官还管这?种小事?
果然他解释道:“那些蠢货冒犯了您,活该滚去前线,我绝不?多言,可其中有一个人是?里约男爵的小儿子,男爵四处走关系打听?缘由,才知道是?得罪了您。他儿子刚满18岁,进入部队也不?过几个月,要说怎么得罪了元首先生的秘书,小伙子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最近被几个同僚撺掇着?干的那件荒唐事了。他父亲想向您道歉,求您网开一面,他会约束自己儿子,决不?让他再犯错,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不?是?能摊开来讨论的话题,元首先生的秘书为什?么要管这?种闲事呢?卫兵受到了菲利斯女人的勾引,这?些女人需不?需要被处理?如果不?是?为了这?些菲利斯女工,卫兵们又是?怎么得罪了元首秘书呢?
我略一思索,点点头:“可以,但他必须调离工厂。”
布朗特松了口气:“当然,都?听?你的。”
我起身送客,布朗特却迟疑未动。
事情都?解决了,他还要干什?么,我有些不?悦地望向他。
布朗特继续揉捏着?手里的帽子,好似这?能缓解此时的尴尬,他说:“调走不?是?办法,换一批人仍然是?一样?的,你不?能次次都?调走,如果你只?是?想护着?那个肉品加工厂,那我会帮你的,当做是?这?次的补偿。”
我立刻防备了起来,他是?什?么意?思,也想像格林·休斯顿一样?用工厂来要挟我吗?如果他以为党卫队能像以前一样?随意?摆布我,那就大错特错了,于是?冷冰冰地说:“我不?接受任何要挟,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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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我的敌意?太过强烈,他立即起身,急切道:“您误会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继而苦笑道:“我明?白?,我不?配获得您的信任,如果您不?想见到我,我现在就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因为格林·休斯顿的原因,我对党卫队产生了深深的阴影,变得十分敏感冲动,其实仔细想想,虽然与布朗特交往不?深,但他并不?是?格林·休斯顿那种人。
布朗特又叹息道:“那天晚上,我应该去帮你的,可……”他没能说下去。
那天晚上?我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他指的是?格林所在的势力覆灭那晚,我被格林当众羞辱的事。
可这?关他什?么事呢?他并没有义务帮我。且那晚他们和?军队势力联手除掉党卫队首领才有了现在的局面,他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救一个不?太熟悉的女同学吧。
“你没有义务帮我,这?没什?么。”我说。
他却摇头:“不?仅仅是?这?件事,刚进大学的时候,秘社想要侮辱你,我早就得到了消息,却只?能向杰米泄露,希望借他闹出来,自己却不?敢做任何事。这?就是?我,一个畏畏缩缩,卑鄙自私的可悲家伙,只?能随波逐流,风吹向何处,我就飘到哪里,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笑呢?”
我有些惊讶,以前就曾奇怪杰米并不?是?贵族出身,居然能得知秘社的消息,原来是?布朗特向他透露的。
虽然有些生气,但此时布朗特近乎忏悔的表态又让我释然,其实他可以绝口不?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我不?会知道,也不?会放在心里,可他却说了,向我一个外人尴尬地剖析着?他本可以不?必的纠结。
想到这?里我笑了,不?再提及过去,转移话题说:“哈里斯最近怎么样??”
布朗特一愣之下道:“他调去了外省。”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杰米一家现在伯纳,他们生活得很好,他说多亏了两个朋友帮助了他,他很感激你们。”我愉快地说。
布朗特听?了,脸上渐渐泛起温柔的笑意?:“那就好,那真是?太好了……”
第一百零九章
周末, 我接到一通电话。
“纳西斯女士,碧丝卡康复医院来电话说,有位凯洛林女士想要见您, 您认识这位女士吗?”传达室的人问?。
凯洛林?她怎么会找到我?我惊讶道:“当然, 我认识她, 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吗?她病了?”
对方面露遗憾,摇摇头叹道:“医院的人说她快不行了。”
我恍惚了一瞬,立即请了个假,坐车前往巴巴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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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复医院病房的走廊灰暗绵长,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消毒酒精的味道, 凯洛林躺在一间至少二十个病人公用的大病房里, 里面冷得像冰窖, 卫生条件也很?差,护士显然忙不?过来, 时常发出烦躁的呵斥声, 病人们?有的在沉睡有的在□□, 普遍病体沉疴。
我来到凯洛林床前, 她躺在肮脏的床褥里, 整个人瘦得不?像样, 我险些认不?出她。她呼吸那么微弱, 脸色苍白蜡黄, 眼皮、嘴角、脖颈处布满了暗红色凝固的血痂,要不?是还?有点?微弱的呼吸, 我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凯洛林女士,凯洛林女士。” 我轻声呼唤她。
她缓缓睁开?眼睛, 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响后,终于露出一丝清明, 仿佛终于认出了我,沙哑道:“啊,是你,是你……”
“是我。”我急忙抓住她胡乱伸向我的手。
“你来了。”她低声道。
“是,我来了。”
“护士们?……谈论报纸上的人……我……让她们?找你……”她虚弱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吗?告诉我。”
“安妮……”她用力撑起?脖子,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光亮,挣扎着说:“救救凯丽和?瑞秋,救救她们?。”
我点?点?头,握紧她的手问?:“她们?在哪里?”
“在集中营……不?知?道她们?还?活着没有……去找她们?……找她们?……”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吐出这一串话,紧接着是几声咳嗽,之后她瘫倒在床,进气少出气多,眼神也渐渐迷蒙,几滴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
“我知?道,我去找她们?,你休息一下,我给你找大夫,你会好起?来的。”
我的话好像安慰到了她,她脸上挂着一丝丝放松的微笑,缓缓睡去了。
我起?身去找院方,想给她更好的治疗,但从?院方得知?,她得的病是梅毒,恐怕再怎么治疗也于事无?补。
等我再回到病房时,发现床上的女人正在抽搐,嘴角流下许多黄色的浓涎。
我吓坏了,惊慌地跑出去喊医生,然而医生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看了两眼说:“你是她的亲人?她已经不?行了,准备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