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1)

“可是你?们答应了……”眼前的小女孩一脸倔强地望着我,擎着泪水的眼睛愤怒而委屈。

“迈克,给她, 黑加尔先生已经吩咐了。”

我瞥了打岔的家伙一眼, 无奈耸耸肩, 把小女孩的项链塞还给她:“它是你?的了,你?比你?老子有种。”

为了母亲的东西,有勇气?站在这里四个小时,比起那些喝酒赌博卖儿卖女?的男人,她岂止是有种。

夜深了, 街上到处都?是闲汉, 我在酒吧门口抽烟, 视线随着她踉踉跄跄的背影融入一片夜色。

好不容易才拿回母亲的东西,本以为她会高?兴, 谁知?她在路边哭了一会儿, 忽然奋力冲到桥边, 把那项链丢了出去?, 又狠狠砸碎了刚买的酒。

我惊讶地望着那个满脸泪水的小姑娘, 一瞬间牢牢记住了她, 甚至忽然回忆起了很?多封尘的往事。

还记得我人生中的第一根烟, 那时母亲去?世了, 埋葬她后,父亲把我带回家, 随手给了我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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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哭一会儿。”他简单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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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记事起, 我就没哭过,因为即使哭泣, 也不会得到母亲的关注,她总是木然地灌下一杯杯烈酒,醉酒时的嗤笑和叫骂就是我对她最深刻的回忆。她是那么美丽,又那么脆弱,因为脆弱所以容易堕落,因为堕落所以更加脆弱。

父亲是个严厉可怕的男人,有着老鹰一样犀利专注的双眼,最烦孩子吵闹哭喊,那是唯一一次,他说我可以哭一会儿。夜深人静之?时,我点燃了烟,辣人的烟味充满鼻腔,呛得我涕泗横流,泪水不断涌出眼眶。可烟燃尽的时候,我迷上了它,从此再没有戒掉。

父亲的妻子叫燕妮,他们生了五个儿子。

燕妮夫人和我母亲截然不同,她不年轻也不漂亮,可她充满了活力,热心照顾每个人,也包括私生子的我,从她身上我学到很?多。

而生我的女?人只是个酒鬼,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酒鬼,像小镇上所有的酒鬼一样,她醉生梦死,借以逃避现实的痛苦。

酒鬼的儿子长大后能做什么呢?

无需自己烦恼,父亲已经为我选好了归宿,去?街头当个流氓吧,酒鬼的儿子,去?逼迫别的酒鬼卖儿卖女?,恰如其分。

我活得好像豚狗,吃饱喝足后,无知?无觉地活着,但是没关系,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活着的,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价值。

父亲死后,黑加尔哥哥成了家族首领,他很?年轻,但兄弟们都?服他,家族事业也越来越兴旺。这平淡的生活直到某一天戛然而止,王储被?谋杀了,国家向西国宣战,每个健康的成年男人都?要上战场。

年轻单身汉们开始积极备婚,我不理?解他们,如果死在了战场上,他们的孩子要如何长大,他们的女?人要如何生活,即使孤儿寡妇注定饿死街头,他们也要留下后代吗?

汉斯的婚宴上,伴娘挽住了我的胳膊。

她袒露着半个雪白的胸|脯,嘴唇画得鲜红,身上传来浓郁的香水味,柔软的手臂像蛇一样缠绕上来,娇声与我打趣,用?大胆到近乎放浪的眼神不断暗示我。

乔纳森家的男人是不缺女?人的,15岁的时候,家族的一位叔叔就把一个未□□的年轻妓|女?当做成人礼送给了我。

在那时候的我看来,这是一项考验,绝不能退缩,否则会被?鄙视嘲弄。

我做了,整个过程都?很?慌乱,也没有多少满足感,反而在事后充满了恐惧,我害怕她会怀孕,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像我一样长大,我偷偷关注了她很?久,如果她怀孕了,那么我打算娶她。

当然,她没有怀孕,我也没有娶她,只是为了避免这种恐惧,我学会了跟女?人打情骂俏,乔纳森家的男人不能没有女?人,就像烟酒和暴力一样必不可少,男性雄风与强悍与否一脉相承,想活在街头,就要证明自己是个男人。

所以对主动送上门的女?人,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我对伴娘微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这是个迷人的夜晚,风吻过树梢,白桦树哗哗作响,天幕中一轮明月,虫儿在轻吟浅唱。

我一杯杯灌酒,肆意地大笑,跟女?人调情。

还有五天就要上战场了,好像空乏的人生还未开始就要结束,我只是个来人间游荡了一番的幽灵,无所事事,毫无意义,活着的时候空虚乏味,死了更是无关紧要,没有人会记得我,没有人会为我哭泣。

迷离的灯光下,我产生了些许醉意,视线掠过逆光之?处,发现两对年轻小情侣正在幽会,是比尔、海涅和他们的小女?朋友。

海涅身边的原来是她啊,她长大了呢,我心想。

伴娘已经醉了,自己扯开胸衣,不断发出痴痴的笑声,有几个伴娘已经消失了踪迹,讲情调的也许会被?兄弟们带回住处,性子急的也许就在漆黑的角落里提起裙子,退下裤子,大干一场。

我扯着醉醺醺的女?人走?向海涅,塞给他就能脱身了。

果然海涅跟我抱怨:“你?怎么把她灌成这样,她是新娘那边的人,小心新嫂嫂找你?算账。”他搀着女?人走?远了,临走?前还吩咐他的小女?朋友:“你?在这儿等我,别走?开。”

宴会橘色的灯光照在少女?的脸庞上,柔和又沉静,她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金发碧眼,白肤红唇,五官稚嫩却精致。她低垂着双眸,像是有些怕生。

因为欣赏,所以多嘴和她说了几句话,如何选择就看她自己了。

结果,她拒绝了海涅,走?得干脆利落。

真好,真喜欢她鲜活的生命。

而我,我已经和母亲一样,逃避在醉生梦死中,堕落进?了尘埃里。我甚至毫不惧怕即将到来的战争,如果死在这场战争里,也只是死去?一个从未活过的人罢了。

战争很?残酷,杀死第一个人时,我还心怀敬畏,而杀死一百个人时,一切就已经变得麻木,甚至近距离搏杀时,刀戳入□□时的触感也变得稀松平常。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生命不过是一场没完没了的痛苦,我可以帮他们解脱。

然而,战败来得比洪水还迅速,我很?幸运,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被?战争逼疯,反而因为在战场上的表现受到了黑加尔哥哥的器重。

回国之?后,黑加尔哥哥趁机扩大了家族产业,乞丐流民越来越多,我们的地盘却越来越大。当我开始称黑加尔哥哥为先生的那天,他把一部?分家族事务正式交给了我。

“没能力的人,即使我的亲兄弟也不配和我并肩而立,你?不一样,你?有让人尊敬的素质,让我瞧瞧你?的本事吧。”

黑加尔哥哥和父亲很?不一样,父亲是凶悍暴戾的,而黑加尔哥哥的脸上总是挂着和蔼温柔的笑意,可他比父亲令人敬畏,因为他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就像此时,他短短几句话而已,却像在我荒芜多年的内心放了一把燎原大火。

我是另一种形式的酒鬼,人生已然如此,不但无法逃避,还在醉生梦死中体会到了一丝牢笼般的安全感,我已经不想逃离,还想和束缚我的高?墙融为一体。

直到那个寒冬深夜,幽暗的路灯下,一双绿色的眼眸凝望着我。

“他给了我一个恩惠,而这个恩惠我可以承受,只要不过分贪婪,就不会因为这5银币掉进?任何陷阱,钱也像美酒一样,拥有腐蚀人心的力量,我想您应该非常明白这点。”

她的双眼像火,把我周围的高?墙烧了个一干二净,一瞬间,我觉得太阳穴里的血管在擂鼓似的跳动。冰凉的空气?涌入肺中,像是第一次学会了呼吸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