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

显然是听不见话的,迟年纹丝不动,药都快凉了,陆封覃犹豫一秒,直接弯腰把人从被窝里掏出来,软乎乎的团在怀里。

突然脱离温床挨住冰凉硬挺的西装布料,迟年瑟缩一下,皱起眉。

端起碗送到嘴边,陆封覃命令,“张嘴。”

迟年眯缝着眼睛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碗,都成对眼了,陆封覃很轻地笑了一下,语气又放软,“快喝,乖。”

助理等了二十分钟,陆封覃才匆匆出来,上车之后他从前视镜注意到陆封覃的领带有点歪,明明出门前还整整齐齐的。

迟年起床之后感觉好多了,他洗漱完吃了饭,然后到书房把慕雨的照片夹在一本厚重的《春雨诗集》里,和那张“遗书”一起。

慕雨是在春天出生又在春天离去,迟年觉得他短暂的生命应该留在漫长循环的春天里,看万物重见春光,像他写下的那句话一样。

把书放在阳光会照到的书架角落,迟年回到卧室拿起手机,这才看到那两个未接来电,他心底一震,居然忘记迟敬中快要出狱的事。

不知道该不该回拨,监狱打来肯定是迟敬中要求的,迟敬中在这个时候找他无非是因为快出来了想有个投靠,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迟年心想,就怕迟敬中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

他就是个危险的暴力分子,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估量。

最后迟年还是打了过去。

“迟敬中申请会面,你们兄弟俩谁有空来一下吧。”

“他有什么事吗?”迟年站在一盆多肉前,看着肥厚的叶子,压着一腔烦躁问监狱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很冷漠,似乎着急打下一个电话,“会面原因我们不过问,你可以选择拒绝,如果要来的话提前一天打电话预约,周内来。”

没等迟年回复对面就挂断了,迟年拿下手机盯着黑屏看了半天,把手机放在围栏上,掐下一瓣多肉的叶,嫩绿的汁水从指甲划破的地方溢出来,染上他的指腹,迟年把叶丢进土壤里,他决定去见迟敬中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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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他做什么?你不要去。”

迟年推着迟月坐在医院的湖边,迟月做完手术之后他第一次来看他,为了迟敬中的事,因为迟敬中是很危险的人,不管迟月做过什么,迟年觉得他必须保证迟月的安全。

迟月不同意他去看迟敬中,他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事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你也不能忘记。”

迟月对迟敬中的憎恨是深入骨髓的,因为他身上现在还有迟敬中用烟头烫的疤,那个时候他才五岁。

他们两个没少遭过迟敬中的毒打和侮辱,他们的母亲更甚,迟月一直说如果没有迟敬中,他们的日子会过得比现在好得多。

他说得对,迟年也这么觉得,而且他应该比迟月更恨迟敬中,因为他曾经背负的所有东西都是迟敬中间接或直接施压下来的,是迟敬中毁了他的前途,毁了他们本该平淡幸福的生活。

但很多事情不是一味的憎恨就能解决,迟年告诉迟月,如果不想让迟敬中出来之后找他们的麻烦,他必须去见迟敬中一次,这样才能以绝后患。

“那你什么时候去。”

迟年看着被风吹起层层波纹的湖面,思索片刻说:“尽快吧,谁知道他打什么算盘。”

“你不能和他谈判,”迟月转头看着他,“我们什么都没有,他要很多钱怎么办。”

迟年不是没有想过,他不怕迟敬中要钱,他可以去借,他最担心的是迟敬中那个人,他从里面出来,就像是魔鬼从地狱被放出,会缠着他和迟月阴魂不散,直到毁了他们,迟敬中很有可能这么做,因为入狱的那天他就犯了病在法庭上大喊,是他们兄弟俩毁了他,并且扬言要杀了他们,当着法官和警察的面。

而他们只是在他打死母亲之后报了警,做了应该做的事。

“我会让陆封覃会在你这多安排几个人,迟敬中没有办法接近你。”

迟年推着迟月往楼里走,他承认很多时候陆封覃还是很好用的。

“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这是迟月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却和上一次的心态截然不同。

迟年没说话,推着他进电梯。

电梯内壁的倒映里是他们相似的模样。

看着迟年瘦了许多的身形,迟月说:“哥,他应该很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电梯打开了,迟年笑了一下,“说什么呢,我现在没有时间考虑喜不喜欢的事。”

迟月难得露出孩子气,转头斜眼看着迟年,语气神在在的,“你说没时间,没说不喜欢。”

“坐轮椅的人没资格说教我。”迟年冷漠极了。

回到病房后,迟年要走了,迟月拽着他的胳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凑到迟年面前,压低声音,“你会爱上他的。”

会不会爱上陆封覃迟年不知道,但他快要被迟敬中气死了,因为监狱又打来电话让他尽快去探视,说迟敬中在里面不停寻衅滋事,快被打死了。

“那就让他被打死吧!”迟年咬着牙说完就狠狠地挂掉了电话。

他太了解迟敬中了,说好听点他是一个病人,说难听点他就是个疯子,用极端的、暴力的方式去引人注意是他惯用的手段,会对哪些人造成什么程度的伤害他根本不会在意,他根本不可能让自己被打死,他只会让别人去死。

迟年知道自己如果不去探视迟敬中,他一定会在出来之后第一个找到自己,然后用最恶劣的方式毁了他。

迟年心里一震窒息的沉闷,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洞里,黏腻的胶着的湿泥困住了他,没有尽头,没有光明,他愤怒又恐慌,却没有任何挣脱的办法。

一切都摆在他的面前,催着他赶着他去解决,他明明手无寸铁却要想方设法去攻克。

是他给了迟敬中机会,因为迟敬中也同样了解他,才会以此来威胁他。

他们是最懂得怎样折磨对方的人。

萧山的枫叶很红,这是迟年对萧山唯一的印象。

他来过两次,上次是秋天,迟敬中被押送到这里,他和迟月当时年纪很小,在警察的陪同下一起过来。

漫山的红叶像大片燃烧的火焰,和蔚蓝的天紧紧相接,年纪尚小的迟年望着最远处,觉得那是他这辈子看过的最美的景,他当时心里想的是,迟敬中不应该被关在这里,这里多美啊。7衣0五《巴巴五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