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周拓,把他们放下来吧。”墨衫长髯的中年男人跟着跨出门槛,笑着前一步劝道,温和的视线旋即落到站在周拓身后鼓着腮帮子的阮奕渲身上,“这位是?”

“阮家小公子,阮奕渲。”周拓顺着李攀的目光看向来不及收拾情绪的少年,黑眸中闪过一丝狭促的笑意,“我的小跟班。”

“唰!”

来自李家兄妹的灼灼目光让阮奕渲莫名有些赧然,他轻咳一声,挺直了腰背,将手中那堆物什朝含笑看着他的李攀递了过去,“......那个,这是拓哥的一点心意。”

“是兔子!”

“糖葫芦!”

周拓怀里的两人立时被吸引住了目光,一前一后迫不及待地跳下地凑到少年跟前,小姑娘看着一堆吃食小玩意儿“哇哇”叫着,欢喜得不行。

李攀接过阮奕渲手里的东西,从中取出了几个小玩意儿丢给兄妹二人让他们到旁边玩,末了看着高大的男人叹道:“又让你破费了。”

周拓伸手拍了拍李攀不甚强健的臂膀笑了笑没接话,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巴巴看着自己少年,“走吧小跟班,进去吃饭了。”

此时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去,身后角巷昏暗,一步之遥的院子里却被暖色的灯火照得通明。阮奕渲听见不远处传来李家兄妹嬉戏打闹的声音,提着香囊的李依依追在哥哥李梓安屁股后面“咯咯”笑着,一个不稳,又一次扎进了先一步蹲下身的男人怀中。

夜风拂面,空气里飘来菜肴的香气。

阮奕渲跟在周拓身后一步步走进院子,不知不觉中浮躁的心绪渐次平复了下来。

不远处周拓又招呼了他一声,少年朗声应道,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缓缓荡漾出一抹笑意。

那笑温柔又明亮,像是倒映着漫天的星辉,又像是明月当啷,撞出的层层月晕。

......

得知周拓要在堃风镇逗留一段时日的消息,最开心的莫过于李家兄妹二人。

李攀一家在三年前返乡的途中遇到匪徒,是周拓将他们救了下来,其中李依依跟李梓安更是男人闯进寨子里将两人连带其他几个被绑票的小孩一同救出来的。

兄妹两对周拓崇拜喜欢得紧,奈何三年间见到对方的次数屈指可数,周拓偶有路过才会进来喝杯茶。

如今得知可以跟周拓多相处一段时间,李梓安不大好意思开口,但他妹妹却没这个顾忌。小姑娘坐在周拓怀里抱着兔子香囊一沓沓地同对方撒娇,直到周拓答应了她每天都过来陪玩的要求,才心满意足地揉了揉眼,哼着歌靠在男人厚实的胸膛上慢慢睡着了。

阮奕渲在一旁看得有些不是滋味,他本想着趁这几天好好跟周拓继续熟络感情,可谁曾想被李家兄妹这么横插两脚后,他倒成了附带的了。他倒是肯拉下脸跟李依依这么个几岁的小丫头争宠,但撒泼打滚都试过了,得到的除了周拓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就是被对方拍得生疼的脑门。

无奈之下,最终屈服的还是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我把拓哥拐回家哼哼,就轮到你俩一辈子干瞪眼。”坐在老位置上,阮奕渲明目张胆地偷吃着周拓给小孩买的零嘴,一边嘀咕道。丘丘%二]3玲.六酒二3>酒六;

李攀喝茶的动作一顿,他侧眸看了眼身旁的少年,又看向院子里正和孩子们嬉闹的周拓。视线落在男人端正普通的脸庞上,旋即微微一哂,打消了浮上心头的荒唐念头。

“李大哥继续说啊,怎么停了?”半晌没听到先前故事的后文,阮奕渲吐了口瓜子壳问道。

跟着周拓来李家的这些天,他唯一的乐趣就是听李攀描述周拓的过往。

前世周拓嫁进阮家后闲来无事也常常会跟他讲一些以前走江湖时的趣事,但阮奕渲那时与其说喜欢听他讲的故事,不如说只是想找理由呆在男人身边。以至于他直到此时才发现,那个爱打牌的故人也好,眼前的李攀一家也罢,明明关于周拓自己的事有那么多,但呆在阮家那方院子里时,男人却极少提起。对方把关于自己的过往从那些江湖故事里摘了出来,在遇上他们之前,在成为阮家的“少夫人”前,作为游侠的周拓认识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阮奕渲都不知道。

那阮翊泽呢?他又知道多少周拓的事情?

想到男人总是独自坐在院中的身影。

少年唇边的笑意慢慢落了下来,莫名有些难受。

“周拓他是个好人,所以很招孩子喜欢。”身旁,李攀抚着长髯在故事讲完后如是感叹道。

阮奕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周拓将李梓安举了起来,在小孩又惊又喜的叫嚷声中男人笑得十分爽朗畅快。

因为他是好人,所以招孩子喜欢。

阮奕渲心中轻声复念道,目光落到院子里那两个一蹦一跳的小矮子身上,耳边骤然又响起了那一声声梦魇般的啼哭,他倏地收回了视线,低头看了眼手里捏着的果干,彻底没了胃口。

“阮奕渲!”忽地,小姑娘的喊声盖过了脑海里刺耳的哭声,阮奕渲抬起头,就见玩得满脸通红的李依依跑到了自己跟前。小姑娘乌黑透亮的眸子里倒映出张郁郁寡欢的面孔,她似是误会了什么,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扯了扯阮奕渲,贴心地邀请他加入他们的游戏。

“你做鸡妈妈好了。”小姑娘脆生生地让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阮奕渲:“我谢谢你哦……”

不过最终他还是接受了李依依的邀请。顶着男人戏谑的目光,少年强装淡定地张开双臂由着身后的两个小家伙扯着他跑来跑去,在周拓刻意放水的情况下,一直玩到两兄妹再也没力气为止。

周拓和李攀一起将玩累了的小孩们抱回了房间里,走出来见阮奕渲安静地站在院子正中一副乖乖等他的模样,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他走到少年身前,替对方理了理被汗浸润的额发,“辛苦了,鸡妈妈。”

阮奕渲没理会他的打趣,瘪了瘪嘴,“陪小孩玩可太累了,我宁可回去练两个时辰的剑法。”

周拓没有反驳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回去吧。晚上陪你逛夜市。”

“真的?”

“骗你干嘛。”周拓笑道。

谁让你这几天都只顾着陪小孩玩。

阮奕渲心中腹诽道,脸上的倦意一扫而光。他同周拓一起和李攀夫妇道了别,立时就迫不及待地推着男人往外走,“快点快点,刚刚李依依鼻涕汗水蹭得我满背上都是,快回去换衣服。”

李家所在的角巷离阮奕渲几人落脚的客栈本就不远,他这么一路火急火燎地推着周拓往回赶,不过小半炷香的功夫,两人就回到了客栈。

吩咐小二快些送水到楼上,阮奕渲又赶忙把周拓推着往楼上走。

“你这是干嘛,出去逛个夜市要我也特地换身打扮吗?”周拓原本想就在楼下大堂等他,却不想阮奕渲非得让他也换身衣裳。

“拓哥你身上不也一股子李依依的奶臭味吗?赶紧换了。”

“哈,这话你小子有本事下次记得当着依依的面说。”

“本来就是,我前两天还看见那丫头偷偷喝羊奶了!”阮奕渲理直气壮道,隐去了自己也被蛊惑着喝了一口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