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很喜欢孩子。”他突然开口道。

“陌哥儿他很安静,不爱哭,就算哭也是很小声。他的眼睛像你,乌黑透亮。每当逗他时,他就拿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你,像是能听懂你说话一样......”

他语气柔缓地说着,周拓听得莫名其妙。

陌哥儿?那是哪里的孩子?

眼看眼前的人似是魔怔了一般一直说着那个陌生孩子的事,周拓听了一会儿,不得不出声打断道:“陌哥儿是谁?”

阮翊泽的声音忽地停了下来,他眼中柔和的光彩慢慢褪去。过了一会儿,周拓又听见他说:“我们现在已经快离开沂州了,你的内力只是暂时封住不要担心,之后......”他顿了顿,“之后我们不会回去了。”

“等......”周拓愣住,然而阮翊泽说完就已经撩开车帘弯身走到了车厢外。紧跟着整个车厢晃动了下,周拓抱着孩子连忙撑住厢壁稳住身形,旋即意识到马车动了起来。

周拓把孩子小心放回摇篮,随即立刻也跟着撩开车帘看向正驾驶着马车的阮翊泽,“你到底想干什么?”

但无论他怎么追问,青年都未再开口。

望着逐渐后退的景色,周拓心中一阵焦灼。如果只是他一人,哪怕没了内力他也能拼得跳下马车。但是车中还有阮吟枫......

周拓阴沉着脸思索半晌,发现暂时除了顺着阮翊泽的意思安静跟着他走再无别的方法。

深吸了一口气,周拓深深看了神色沉静的青年一眼,转身退回了车厢内。

身后车帘晃动了一下,阮翊泽略微转动了下视线,发现先前弯腰立在一旁的男人没了踪迹。

阮翊泽沉稳的表情有了一瞬的变化。

周拓。

他心里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仅仅只是念着,阮翊泽就能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酸楚与怆然。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再去想这个名字了?他已经有多久没去想这个人了?他不敢去想,因为一旦想到他已经失去了他,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就会把他逼疯的。

现在他终于又站在他面前。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攥着缰绳的手几乎快将缰绳勒进了肉里,但阮翊泽似是不觉疼痛,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远方,脸上的表情杂糅成一片,似笑似哭,又似是化不开的悲恸。

......

周拓不知道阮翊泽究竟要往哪儿走,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明显感觉到了周遭的气温升高。

一开始的衣服已经有些穿不住了,中途路过城镇时,阮翊泽带着周拓去了成衣铺子给两人换了衣服,以及阮吟枫换了身布料更加透气舒爽的襁褓。

也正是因为阮翊泽抱着孩子,周拓才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路上他又问过几次阮翊泽到底想干嘛,但对方总是不肯多说。周拓只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猜测阮翊泽是想带着他和孩子去一个地方安顿下来。群=二。三灵、6*久二.三!久6更/多,好/呅

安顿下来。

他带着孩子和阮翊泽?

真是荒唐。

周拓不敢去相信这个猜测,可阮翊泽对他的态度实在古怪。他虽还是那副清冷的性子,但偶尔表现出的亲昵却叫周拓背脊生寒。他总会用一种缱绻的口吻同他说一些他完全没有印象的事,偶尔有他熟悉的,也大都是之前他和阮奕渲之间发生的,根本不是像他话里那样,是他和他……

就好像,他和他是最亲密的人…...他不是他弟弟的妻子,而是他的妻。

他不许在他面前提起阮奕渲,提起阮家。更甚至,周拓竟然听见他哄逗枫哥儿时自称爹爹,而他嘴里喊的则是另一个孩子的名字“陌哥儿”。

这样的阮翊泽让周拓觉得可怕。

他想要逃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似乎心底有什么声音在催促他,若是再不离开,就会发生十分可怖的事情。

终于,在被迫和阮翊泽同行一个月后,周拓趁着对方被小二叫住询问马匹饲料的机会,抱着孩子冲进了摩肩擦踵的市集里。

......

“谁挤我!”

“别挤啊!谁啊!”

“哎哟,我的酒!”

“哈,哈,哈......”

接连的怒喝斥骂声中,周拓压抑着喘息矮着身子低下头借着人流的掩护顺利地离开了客栈那一条街。他不敢停留,在问清了附近哪里还有别的出路后,他头也不回地选择了一条离他们入城时的口子最远的路跑去。

再穿过一个巷子就能出去了。

周拓估算着出口的方向,眼中渐渐泛起丝喜意。

然而就在此时,他背脊忽地感到一阵冰凉,身后突然阵风袭来,周拓心中一凛当即就要躲。然而他才跨出一步,后面那人已经陡然钳制了他的肩膀,猛地将他拖到了暗巷深处。

周拓的背狠狠地撞到了墙上,剧烈的疼痛自背部蔓延,他下意识地抑制住了身体的晃动,稳稳揽住了怀里安睡的孩子。见孩子仍然睡得酣然,周拓心中一松,旋即脸上怒意倏然翻涌,他拧着眉看向面前的青年,沉声喝道:“放开!”

钳在他肩上的力道越发收紧,浅褐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晦暗的乌沉,藏着风雨欲来的暴戾。

“你想去哪里?”阮翊泽森然道。

周拓恶狠狠地看着他,“老子不陪你疯了,我要回去。”

“回去,你想回哪儿去?”青年的声音忽地缓了下来,带了丝古怪的嘶哑,“你要回阮奕渲身边去吗?”

周拓压下心中陡然生出的不安,厉声叱道,“废话!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