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只听数道尖啸骤然响起,紧跟着砰砰几声巨响,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在浓郁的夜色中霍然炸开。亮如白昼的天幕下,几道衣袂翩跹的纤细身影陡然跃起,踩着声声激昂的鼓点,轻巧落于场中。
人群直到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排山倒海般的叫好声轰然响起。周拓跟着鼓了会儿掌,不由也有些惊叹,“不愧是霓裳破阵舞。”
他说着扭头看向一旁的青年,却见对方并没有看擂台,而是垂眸看着手腕,向来平静的眉目间在灯火的映照下竟好似透出抹茫然来。
周拓看得疑惑,不由就想出声询问。
不想腰身突地被人从另一边抱住,挤回人群的少年朝周拓晃了晃他手里的酒壶,嘻嘻笑道:“我回来啦!拓哥!这是其他人自个儿从家中带来的桂花酿,我早些时候尝了一口,好喝的!”
周拓被他撞得身形晃动了一下,随即习惯性地朝阮奕渲脑袋拍了一巴掌,“松手。”
阮奕渲乖巧地松开手,正要说话,余光却瞥到了先前被男人挡住的另一道清瘦身影,眼中笑意顿时一凝,“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拓抢在阮翊泽开口前又给了阮奕渲一巴掌,“今天中秋节,你哥自然想和你一起过了。”
阮奕渲神色一怔,也顾不上再捂着脑袋喊疼,呐呐地应了声,“哦,这样啊。”
少年的模样有些古怪,周拓看了他一眼,跟着又看了已恢复成平日模样的阮翊泽一眼,心中暗忖道:这兄弟俩怎么都怪怪的?想家了?
见阮奕渲沉默下来,阮翊泽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打算,周拓莫名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见两人的目光朝他看来,遂指了指擂台,“看我干嘛,看剑舞啊。”
说完他便先一步将目光放在了舞台上,不多会儿就被台上那几道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身影吸引住了所有注意力。
看着少年自然而然地重新趴到了男人肩头,阮翊泽忽然开口道:“二郎。”
他走到少年身侧,视线望向舞台中央,语气有些微妙的起伏,“你与周兄感情……真好。”
阮奕渲闻言眸光微动,脸上多了些往常的光彩,他看了眼兄长,笑嘻嘻道:“哥你放心,我心里你才是我哥。”
“……”瞥了眼嬉皮笑脸的少年,阮翊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又给家里寄信了?”
似是想起上次的不愉快,他眉间的褶皱略微重了些,“写了什么?”
“就是一些家事,哥你放心,我只给家里写了,没给徐家姐姐写。”
“徐家姐姐?”剑舞间隙略微回神的周拓刚好听见少年揶揄的话语,不禁有些好奇。
“对啊,徐家姐姐。”阮奕渲飞快地接道,“徐姐姐与我哥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是我娘相看好的儿媳人选。”
“你在胡说些什么。”阮翊泽蹙眉道,“别污了别人姑娘的清誉。”
见他眉间泛起丝微愠,少年赶忙住了嘴,朝着周拓眨了眨眼,做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周拓恍然,随即眼中荡起抹笑,“那看来我要提前恭喜阮公子了。”
阮翊泽心中忽地生出一股烦躁,他想同男人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刚起的念头又被自己压了下去,他看了眼少年,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二郎就爱胡言乱语,周兄莫要听信他这戏耍人的话。”期1铃;午扒,扒午九"铃整[文(
周拓深以为然地颔首道:“对,这小子就爱胡言乱语。”
阮奕渲在旁瘪了瘪嘴,“我说的可都是真话。”见男人略显嫌弃地看着自己,少年眼珠子转了转,语气笃定,似意有所指,“反正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会相信的。”
时候到了。
周拓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笑骂了他几句,随即就招呼着两人继续看剑舞。
而那壶桂花酿周拓只喝了两口,就被阮奕渲又抢了回去。阮翊泽不喜饮酒,于是剩下的桂花酿都进了少年的肚子。他虽然酒量不大,酒品却还行。喝醉了倒没怎么闹腾,抱着周拓撒了会娇后就不知道嘀咕着什么东西慢慢睡着了。
将睡着的少年送回了房间,周拓和阮翊泽道了别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先前这屋子里住着周拓和另外三名剑客,后来那几人都离开了梓岚,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一人。这两天阮奕渲就一直闹着要搬过来和周拓住一块,被男人拍了好几个巴掌也没能打消少年的念头。
而如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知怎的,周拓忽然觉得也许让阮奕渲过来闹腾一下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快速地洗漱了一下,旋即便枕着枕头睡着了。
翌日醒来,周拓刚收拾好,就听仆役说阮奕渲那儿有急事,让他赶紧过去一趟。
周拓以为是少年出了事,心中一凛连忙赶了过去。
走至阮奕渲的房间门口,周拓正要推门,就听少年似是站在门牖旁清脆地说了声:“厉害呀哥,徐家姐姐为了你都追到这儿来了。”
他身旁的阮翊泽当即语气微冷地道:“二郎,慎言。”
听到两人的对话,周拓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抬手在门牖上敲了两下,他推门走了进去,不想屋里除了阮家兄弟还有其他几人。
模样与兄弟俩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和一旁的雍容妇人站在桌子两边,妇人身旁则陪着位模样秀美的年轻姑娘。他们三人与屋里唯一坐着的威严老者的视线一同落到了站在门槛外的周拓身上,其中老者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看得周拓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他的目光顺着往下,随即便落到了桌上那封被拆开的信上。
只见信封表面写着:爹娘安启。
而旁边打开的信纸上,则是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我有孩子了。
第八章
*
我有孩子了。
谁?谁有孩子了?
不知为何,那信上几个字看得周拓眉头一跳,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拓哥!”似是为了印证周拓的想法,阮奕渲走过来忽地将他手臂抱在了怀中,探手过来摸着他的腹部语气轻快地同屋内众人开口道,“这是周拓,他肚子里的就是我的孩子。”
一室寂静。
“二郎,你到底想干什么?”最先说话的却是先前跟阮奕渲一起站在门牖旁的阮翊泽。青年眉头紧拧,眼中似有冰冷的怒意,“再如何胡闹,你也不该把周兄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