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好身手。”

“承让。”

阮奕渲收剑归鞘朝对面的落拓刀客颔首回道。旋即目光一转,看向擂台场外那道英武挺拔的身影,“拓哥!”他开心地朝男人喊道,“我赢啦!”

人群中的周拓冲他做了个闭嘴的姿势,随即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少年赶紧下擂台。

阮奕渲和一旁的裁判做了交接,跟着跳下擂台脚步轻灵地就往周拓的方向跑。

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旁边走过来,阮奕渲停下步子,朝着似乎是下一场比赛参赛者的青年喊了声:“哥。”

“二郎”阮翊泽浅色的眼眸中荡漾着熹微的笑意,“打得不错。”顿了顿,他似是觉得自己说得太过敷衍,随即又补充道,“这些天你的比赛都很精彩。”

“之前的比赛你都看了?”阮奕渲愣了愣。

“嗯。”阮翊泽颔首应道,他看了眼擂台的方向,心中估摸了下时间,语速稍微快了些,“比起之前,你现在的剑法更加灵动、步法也渐渐跟得上了,与人对战也不再那般莽撞。刚刚那漠北刀客刀势罡猛,你并未直取......”

远远传来了裁判的催促声,阮翊泽不由止住了话头,他又看了眼眼前已经与自己差不多一般高的少年,向来淡漠的脸上少有的挂上了一抹笑,“等回家,爹娘他们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高兴。”

阮奕渲极少受到兄长这般直白的赞扬,一时有些不适应,闻言挠了挠头呐呐地“哦”了声后就没再说话。

当听到对方提及家中长辈,少年更是神色一怔,直到目送阮翊泽的身影走上擂台,他才慢慢地回过神来。缓缓收回视线,他脸上先前的亢奋与喜悦不知为何淡了许多,步伐也没了刚才的轻快。磨磨蹭蹭地走到周拓身边,男人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哥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没精打采的。”

“他说我打得很好。”

“那不是好事吗?夸你还不高兴啊。”周拓越发疑惑了。

“高兴啊。”阮奕渲道,“我哥他很少夸人的。只是......”

他忽地顿了顿,目光扫过男人大氅下平坦的腹部,“只是我有些不习惯。”

“我看你就只习惯被人教训。”周拓呵了声,不再看他,“你哥的比赛开始了。”

阮奕渲神情微动,“拓哥,我哥的比赛你每次也都会看吗?”

“对啊。”周拓看向擂台上亮起的剑光,顺口答道,“你哥挺厉害的,有机会我真想和他切磋一下。”

“……上次你跟他打肩膀都差点被砍没了。”

“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阮奕渲又恢复到了往常那副欢快的模样,“拓哥你饿了吗?广场上有梓岚庄的外门子弟在摆摊卖小吃。”

闻言,周拓眉心微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知是为何,最近他总是饿得很快。

又听人群忽地一声叫好,他放下手道,“算了,还是等你哥打完吧,打完一起去吃饭。”

阮奕渲看着他的肚子嗯了一声没有反驳,旋即也跟周拓一样将目光落到了刀光剑影的擂台上。

......

秋分前夕,扬刀大会停赛一日以庆中秋。

此时赛程过半,梓岚庄滞留的江湖侠士已少了许多,留下的大多都是已经晋级,或闲来无事想继续看热闹。

周拓被迫属于了后者。

这些日子他被阮奕渲搅得没能上得去一次擂台,许久没能活动筋骨,以至最近精神越发倦怠,也愈加畏寒起来。

今日他原本只是打算午睡一会,谁知被阮奕渲吵醒时窗外天色已然昏暗下来。

少年守在他床边不知守了多久,见他醒来眼眸一亮,忙嚷着要让他和他一起去广场看剑舞。

梓岚出手阔绰,据说为了此次节庆,特地请来了江南那边的舞者。

周拓和阮奕渲来到张灯结彩的广场上时,被布置成舞台的擂台场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似是都想近距离一观那江南舞者的风采。

阮奕渲不知使得什么法子,哄得前边的人给他俩让出了个视野上佳的位置。只是还没等站稳脚跟,少年似是想起了什么,哎呀了一声,“拓哥,我有东西忘拿了。”随即周拓便见他又身形灵活地窜出了人群。

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外,周拓低声笑骂了句,旋即就要收回视线。略过数张陌生的脸,周拓神色倏地一滞,目光停在了人群外身穿象牙色直裰的青年身上。

阮翊泽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清泠泠的眸子朝周拓看来,略一颔首。

“阮公子。”周拓没做多想便挤出人群走到青年面前,“你也是来看剑舞的?”

“剑舞?”阮翊泽愣了一下,旋即微微摇头缓声道,“不,我是来找二郎的。刚去他房中没找到人,问了打扫的仆役,说他往广场来了。”

而少年向来爱凑热闹,到了广场自然是哪里人多就容易在哪找到他。

“他去取东西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周拓说,跟着就又朝阮奕渲建议,“奕渲那小子想看剑舞,阮公子不如也一起凑个热闹?”

阮翊泽抬眸扫了眼越来越密集的人群,眉间闪过一丝迟疑。周拓这才想起对方似乎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当即就有些尴尬。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找补,却听青年清浅地应了声,“好的。”

周拓略微惊讶了下,随即就又想通了缘由。

月圆佳节,即使是阮翊泽这般性子清冷的人,也仍会想与家人待在一块。

思及于此,周拓脸上的神情愈发柔和了下来。略作思索,他伸手拉住了阮翊泽的手腕,“来,阮公子跟紧我。”说着便带着青年艰难地挤进了人群。

阮翊泽措不及防被他一扯,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男人手心温热,陌生的温度烫得阮翊泽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来。然而当目光落在身前那道宽阔挺拔的背影上时,不知为何耳边忽地又响起了那声含着笑意的低哑呼唤。

大郎。

阮翊泽眸色一怔,旋即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与周拓这般单独相处过了。

而当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他心中倏然便又泛起了丝与三个月前在客栈时一模一样的异样情绪。

恰在此时,周拓已经带着他挤到了与先前差不多的位置上,抓着青年手腕的手随之松开,男人指了指擂台,“似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