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她眼巴巴地望过去,那人?却只专注着摆弄头发,头也?不抬,“晚上溧阳军要摆宴,去那边再吃一道。”

行吧,节省点自家的粮食。

楚火落用帕子擦掉嘴角沾上的汤汁,撑着脑袋发了会儿呆,歪头看过去,“差不多了吧?只要不滴水就行了。”

“不擦干些,你等会出门?吹了风是要头疼的,再等等。”蔺师仪手?上动作不停,随口哄着,“觉得无聊就说?些话。”

楚火落长眉拧到一块,苦恼地想了半晌,都没想出现下有什么正事可聊,毕竟经?此?一事,她这个土匪头子是彻底当?到头了,也?没什么寨子的未来规划可谈,从上到下,都是被归进去当?小卒的份。

只是蓦然?一顿,想起边上这人?来,一时有些纠结。

“怎么了?”蔺师仪奇怪地问。

“我事先没与你提过,便投了叛军。”她斟酌着开口,虽然?以她的想法来,朝廷对他那般差劲,宰了那狗皇帝合情合理,但她到底不是他,不能代?替他做决定?,“你想反么?”

那人?沉默了下,帮她把最后的发尾擦干,拿起边上的布条将那些柔软的发丝高高束起,收回手?,只是避开了她的目光。

“南沛的守军不足,且这祸事本就因皇帝而起,你求援溧阳军也?是情理之中,”他淡淡地开口,望见她追过来的目光时,才微微扬起唇角,似是为了让她安心才刻意扯出的笑,“你跟着他们也?好,溧阳军如?今正缺人?手?,你身手?、谋略都不差,至多被他们压在小兵的位置上半个月,挫挫你的锐气,定?然?要受到重?用的。”

“阿楚肯定?会如?愿,当?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楚火落微微蹙眉,本能地察觉有些不对,追问下去,“那你呢?”

“我自然?是跟着阿楚,我可是一文钱都没有,要靠阿楚养活的。”那人?随口答道,可他分明知道,她想问的不是t?这个。

她有些不满地望过去,“我说?的是你。”

那人?又不答话了,低头收拾着东西,试图把这茬囫囵蒙混过去,但楚火落显然?不愿,再度追问。

“蔺师仪,你想反吗?”

“……可以不提这个吗?”

“不可以。”

那人?望着她灼灼的目光,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想。”

068 当众掉马

蔺师仪一贯是极好说话的, 不论她想?干什么,又或是说,她想?让他干什么,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同意的, 上一次怀有异议, 还是楚火落说要落草为寇的时候。可即使?如此, 他也只是叮嘱几句不要伤害无辜的百姓, 便心甘情愿当?了山寨的二当?家。

但这次,她有预感,便是她再如何,他都不会改口。

她望过去, 望见那双眸子极深极沉的色泽, 像一汪不见底的寒潭, 是她看不懂的苍茫。

她也确实是不懂的, 若二人身份调换, 她只怕在下狱的当天便要计划着把龙椅上昏聩的君主拽下来,让世人知?晓, 他不屑通敌叛国, 但不吝于欺君罔上。

可为什么, 都?被逼到这般田地, 他却不想?反?

她想?再问些什么, 朱唇轻启, 却有另一道声音先传来,是阿蒺。

“大当?家, 溧阳军那边来人喊我们啦!”

楚火落抬眸看了天色, 方才绽在天边瑰丽的云霞已经凋谢,靡艳的色泽枯萎至黯淡的灰黑, 快戌时了,确实不能再拖下去。

她只好抿唇应了一声,带着点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恼意,从他身边大步跨了出去。

因着城未破,到处看着都?与往常无异,只是受惊的百姓尚且心有余悸,入了夜便不愿出来走动了,宽敞的街道便尽数被披着兵甲的士卒所占领,个个拎着刀剑、冷着脸,楚火落一行人自他们当?中?行过,颇有几分要赴鸿门宴的味道。

到了宴客之地,倒是见到了不少熟人,诸如关系户司光霁、假姐夫栾奉,弗一迈入厅中?,便是齐刷刷的目光投过来,楚火落只当?没瞧见,几人依次落座,望着中?央不知?从哪挖来的曲艺班子正咿咿呀呀地弹唱着,只等着空余的首座上坐上人。

“他们倒是有闲钱,不似我们这般,多吃两?口白米都?得心疼个好几日。”雷兴达也不讲究,抓起盘里?的肉线条子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叫边上的崔和颂眉头?直跳,默然地挪得离他远些。

可他光吃也不尽兴,非要凑过来闲扯上几句,“咱毕竟是半路投靠过来的,之前?还坑了他们一波,一会儿不会直接冲出来一群刀斧手吧?”

“不至于,”崔和颂摇了摇头?,“若真想?动手,那夜兵荒马乱的,放几根冷箭,推到狄戎身上便是,没必要这样?大费周折。”

自己的盘子吃空了,雷兴达便端着自己的空盘和崔和颂那满满当?当?的调了个位,继续胡吃海喝,忙着嚼咽吃食,含含糊糊地接话,“希望领头?的好相与些,不然我吃完这顿,半夜便溜出去,找个乡下种地去。”

“你!”

崔和颂正要斥上几句,厅中?的曲子却静了下来,只见一个穿着深色骑装的男子大步而来,周遭的宾客纷纷起身行礼,呼一声“司将军”。

雷兴达瞥了两?眼,是个不认识的,又兀自垂下头?,寻摸了张帕子,擦干净满面的油光。

那人随意地摆摆手,让众人坐下,望向席间格格不入的那一处,目光定在楚火落身上,“老?夫司鸿朗,忝居将军一职,你便是代岭山那凶名昭彰的楚屠?”

“干点小?买卖,外头?传言夸大了几分。”楚火落沉声回应道,不卑不亢地受着各处目光的打量。

众人望着她,又是惊、又是奇,便是司鸿朗也有几分难以相信。

无他,楚火落与传言差得过于多了。

楚火落只随意穿了件素色的袄子,因着赴宴,连腰间惯常悬着的刀也卸了,看上去没有一点攻击性。她生得高挑,眉眼却不凌厉,若非是横亘在右脸的伤疤添了几分凶性,怎么瞧,都?只是个寻常的山野女子。

越是貌不惊人,便越能说明手腕过人,司鸿朗只能叹了声:“我那不争气的侄儿败在你手上,也不算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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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名不争气的司光霁颇有些不忿,从边上梗着脖子出声,“她那是使?了手段,正大光明来,我怎么会输?”

“嘁!兵不厌诈懂不懂?输了就怪我们耍赖了?”雷兴达轻嗤一声,阴阳怪气得很,“你来寨门口叫阵时,二打一也没打赢啊!”

崔和颂倒是跳出来劝和,只是说的话,也颇有煽风点火之嫌,“咱们当?家的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文韬武略,让人嫉妒也正常,少说两?句,还在饭桌上呢!”

清岭寨那边数个帮腔的,司光霁这却是孤立无援,那个说他不争气的舅舅自不必说,同样?败了的贺修文也没脸作声,栾奉那厮是记吃不记打,这会儿了还盯着那边的女骗子看,他只能自个儿咬牙切齿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