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她有心想拒绝,可好几个时辰里吃的?晚饭早消化完了,胃袋里空空如也,待她反应过来时,已拿着木调羹往嘴里送了好几勺粥。

“不错吧?”那人一手支着脑袋,装作一副冲窗外发呆的?模样,实则两只眼睛逮着机会就往这边瞟,眼角眉梢都是向上扬着,“吃了再睡,明天便不要早起,睡到日上三竿正好赶上午饭。”

“寨口挂着的?那些人是?”楚火落突然问道。

“哦,活腻了,寻死的?。”蔺师仪漫不经心地回答,忽又想起他们莫名其妙地跑过来怂恿他夺权,眉目间不禁添了丝戾气。

“啧,我?就长了张那么狼子野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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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火落望过去, 瞧见的是他清朗的眉眼,斜眉入鬓,眼尾向上挑着,只须笑一笑, 便是极温柔的少?年郎, 偏生沉着一张脸, 摆出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凝眸, 认真道:“没有?,你长着一张好看的脸。”

那?人一僵,似是没预料到她会这般回答,抬眸, 正对上她的目光, 也不开口, 就用那般直白的眼神攻过来, 逼得她败下?阵去, 闪躲着偏开头。他嘴角忽然?噙起一抹笑,目光灼灼, 竟要对这客套话刨根问底起来, “真的?怎么好看?”

楚火落没来由地有些耳热, 低垂着眉眼, 硬着头皮开口, “嗯, 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和嘴巴也好看。”

说话的人尴尬地摩挲着衣袖, 面前的烛火轻轻摇曳 , 入耳尽是那?人低低的笑声?。

直至夜风辞别,烛影休憩, 那?人才?止了笑,用两指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明日起该教你再多读几本书?才?是,夸人都不会夸。”

楚火落有?些不满地瞪他,哪有?像他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被夸了还要嫌别人夸得不够动听。

“要这样夸。”那?人突然?道。

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眉上,自眉头抚到眉尾,动作极缓,缓到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热,甚至于那?一点微弱的心脏跳动的起伏,在此?刻都声?若擂鼓。

“眉连娟以增绕兮,目流睇而横波。”

又?顺着山根往下?,路过微翘的鼻尖,最后,逾矩栖在柔软的唇瓣,“朱唇皓齿,嫭以姱只。”

楚火落见过许多样的蔺师仪,意气的,落魄的,温和的,冷冽的,幼稚爱生气的,板着脸讲道理的。她原以为,她是足够了解他的,可当他如此?认真地念着这些暧昧词句时,她再一次慌乱到不知所措。

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她望不透。

他微微俯身,将那?根燃烧的烛拦在身后,她的眼前暗了一瞬,再睁开时,便只能瞧见他了。

不知是谁的心跳起伏至聒噪,催得呼吸也一并急促起来,手指攥着衣角,把那?点纤薄的衣料折腾出更多褶皱,春日寒凉,却生出一股无名的燥热,额间的薄汗贴上了一个?温热的额头,不止没有?纾缓,反倒把心绪搅弄得翻江倒海。

那?两根手指不知在何时撤了下?去,最后一道阻拦的屏障也没了,鼻尖抵着鼻尖,那?般近的距离,近到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他身上清浅的皂角香。

后颈处是他生着薄茧的手,分明只是一动不动地托举着,她却忍不住浑身颤栗。

在两道呼吸终于要连至一处时,她忍不住出声?:“……十一哥?”

那?人这才?如梦初醒般,逃也似的拉开距离。

她的眼前终于亮堂起来,看得清闪烁的烛火,也看得清某个?僵得像个?木头的人,彻底红透的耳根。

还不待她再度开口,那?块木头便猛地站起身,做贼心虚地躲着她的目光,直至立于屋外,合上房门,这才?匆匆丢下?一句。

“好好休息。”

下?一刻,就连那?道影子?也消失不见,徒留下?一地皎白的月光。

……

昨夜才?大动干戈,也难免到了午时清岭寨才?渐渐有?了人气。

一个?个?饥肠辘辘地自厨下?领了馒头和热粥,也不须什么桌椅板凳,只管在任意一处檐下?、阶上,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一边胡吃海塞,一边竖起耳朵听人家聊起的新鲜事?。

寨口上悬着的尸体已没再往下?滴血,有?一轮明媚的太阳在天上挂着,好似也不像昨夜那?般阴森恐怖。

“死就死了,干什么要挂在上面?”一个?人问,虽说他的碗被添得锃光瓦亮的,但?眼前那?血次呼啦的实在影响食欲。

“杀鸡儆猴呢!”边上的瘦子?咬了一大口馒头,三两下?嚼了咽下?去,“敢在寨子?里搞事?情,那?就是下?场。”

“什么鸡啊、猴啊的,他们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啊?”

瘦子?撇撇嘴,颇有?些嫌弃边上人的无知,但?眼下?又?寻不到下?一个?唠嗑的人,只好将就着聊聊,“还能为什么,想造反呗!”

“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啥都没打探清楚,就想捧二当家上位,这下?好了,连埋都没地埋。”

一阵唏嘘后,粥和馒头尽数祭了五脏庙,眼瞅着该散场了,又?有?人问:“那?二当家就一点都不动心,乐意被压一头?”

瘦子?眼珠子?骨碌一转,招手让众人附耳过来。

“二当家昨日在大当家屋里待到快天亮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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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们谈论的主?人公,却没这闲情逸致。

厅内,柳玉兰憋了一宿的消息终于有?空吐出。

“我昨日碰到个?自称校尉的人,问他隶属哪里,却含糊其辞,只说最迟两月便会来代岭山。”柳玉兰捏着帕子?,忧心忡忡,“这般t?见不得人,不像朝廷的兵马,倒像是叛军那?边的人。”

“两个?月?我们这才?百余人,这怎么打?”雷兴达彻底坐不住了,两手背在身后,反复地兜着圈子?。

崔和颂谋夺官身的豪情壮志顿时熄了大半,两股战战,“要不然?,咱们先跑?”

楚火落一个?眼刀过去,他又?安分地缩成了鹌鹑。

她转头望向从刚才?起就只顾着闷头喝茶的蔺师仪,那?人似故意避着她的目光,望天望地,望杯中只能泡出苦味的陈年茶叶,就是不望向她。

她眉心一蹙,语气便有?些冷淡,“二当家,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