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1 / 1)

094 常宜易主

嘉水郡, 上官蒲步于?田垄间四下巡视,只是身后跟随的?侍卫里,却混进了两个抱着刀的小姑娘。

上官蒲走到哪,她们便亦步亦趋地跟着, 凡碰到些不客气?的?主, 就呲牙咧嘴地往上冲, 架势是够唬人?了, 可他堂堂一郡的?郡守,再怎么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至于叫两个七八岁的丫头保护吧?

“我说,府里那么大?, 哪不能?玩啊?实在不行, 我派两个下人陪你们上街买糖葫芦也行啊, 非要跟着我做什么?”在收到第无数个好奇打量过来?的?目光时, 上官蒲终于?忍无?可忍, 蹲下身来?同这两个门牙尚缺、说话漏风的?毛孩子讲道理,“这样, 你们去那边的?人?家家里玩, 等我忙完了再回来接你们回去, 行不行?”

芽儿毫不犹豫地摇头, 严词拒绝, “不行, 我们要保护你。”

上官蒲颇为头疼地望着她们,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要保护我?”

“我们原来?是被委派保护二当?家的?, 但是二当?家现在不在, ”阿蒺费力地将长刀往上托了些,刀柄几乎要与她的?脑袋齐平, “我想过了,你和我们当?家的?是一伙儿,那我们保护你也是一样的?。”

“这又没有接到新?的?吩咐,证明你们完全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嘛!”

阿蒺顿时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怎么能?有这么怠惰的?想法?跟打一鞭子才肯走一步的?老黄牛似的?,何?时才能?立大?功?”

边上的?芽儿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要眼里有活儿,我们将来?可是要当?大?当?家的?左手和右手的?,和那些只晓得喝酒赌钱的?臭懒鬼才不一样!”

“……是左膀右臂,”上官蒲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长叹一口气?,当?初怎么就没想着办法把这两个小丫头一起打包送出去呢,“罢了罢了,随你们去,真是,劳碌了大?半辈子,还要被两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不上进。”

只是往前走了数步,却?听得身后稚嫩的?声音问?道:“郡守大?人?,军营不是十日一休吗?大?当?家和二当?家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他们啊,打仗去了。”

*

已近初夏,这厅中的?夜宴别有一番风味。

越窑青釉直颈瓶里的?桃花枝换成了方采下的?芰荷,半粉半白,未至开时,只是收紧了花苞露出一个尖尖小角,于?旁侧佐以几片巴掌大?的?莲叶,青青翠翠,暗香扑鼻,倒像是将整个荷花池嵌进了席间。

只是这番好景致,却?无?个有闲情的?人?懂得欣赏。

宴席首座,坐的?是常宜郡郡守,而后往下可分?为左右两派,左边是穿着锦衣华服的?士大?夫,右边则是兵甲覆身的?武将,尽皆配着刀剑,那么,谁强谁弱,一眼可见。

郡守捏着袖子擦了把额上的?薄汗,颤颤巍巍地举杯,“诸位远道而来?,一些微薄酒水,聊表心意!”

栾奉用余光小心地瞧着旁边人?的?动作,也跟着执起杯盏,肉眼可见上方人?松了口气?,正值众人?皆要饮时,却?有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不大?,但席间氛围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旁边人?只是将杯盏往鼻下轻嗅了下,便张扬地把酒液倾倒在桌案上,而后连那个小小的?杯盏也被抛出,叮叮当?当?地滚到了宴席的?正中央。

栾奉小心翼翼地放下杯子,低声问?:“酒里有毒?”

那人?却?是连眼神都懒得分?给?栾奉一个,面上戴了张遮了半脸的?面具,声音冷淡,偏任意一个人?也能?瞧出他此刻的?不悦,“确实微薄,拿青门酒来?待客。”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下,又落到腰侧的?剑鞘上,“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我手里的?剑?”

“没有、没有,都是误会?!”郡守连忙否认着,连说话的?声都带着颤音,心中埋怨着朝廷派来?帮忙打假仗的?,怎么是这般难缠的?恶徒,面上却?只能?更加恭敬,“定是那不懂事的?奴仆取错了酒,我一会?儿就去将他们好好教训一顿。”

“但下官这毕竟不比京中富贵,酒品不全,将军您喜好哪种酒,下官尽量派人?去寻,若实在没有,就只能?请将军将就一二了。”

面具人?沉吟一会?儿,“常宜么,就上些九酝春,凑合凑合。”

栾奉挠着脑袋苦思着这是哪门子的?金贵玩意儿,就听得上头愕然出声,“那、那是贡酒,得等秋赋时一并送入宫中的?。”

“所以呢?”面具人?歪着脑袋扫过去,“这常宜可是要送出去的?,怎么,郡守过几日离城时,还准备带着那几坛子酒一起上路不成?”

郡守深吸一口气?,在脸上重新?扯出一个笑,奉承着:“是下官愚昧,脑子不好使了,这一切事宜,还得仰仗将军才是!”

转头,颇为肉疼地叫人?把库房里的?九酝春全端出来?。只是这取酒得要一会?儿,席上原本的?青门酒遭那样一番挑剔后,自然也不好再饮,被侍女挨桌给?撤下去,一干人?等沉默地大?眼瞪小眼,个个如?坐针毡。

郡守只能?是硬着头皮喊大?家吃菜,自己拿起木箸,眼神却?分?毫不落在盘碟里,全心全意地盯着下头,生?怕那人?再嫌菜色差劲,掀了桌子。

面具人?挑挑拣拣,鱼脍一片,虾仁半只,意兴阑珊地撂下木箸,直到新?的?九酝春呈上,他才勉强饮了半杯,余光瞥见厅外为首的?士卒将持剑的?左手换成右手,眸中掠过一抹暗色。

“郡守可是想好了,三日后离去?”

“正是,届时还得劳烦将军差一队人?马护送。”

“那常宜呢?”

郡守微愣一下,一时间没揣摩出他此话的?深意,试探着回答:“这不是要遵陛下的?旨意行事么?”

面具人?忽而轻笑一声:“也是。”

他骤然起身,拎着酒壶朝外走去,雕花的?木门在他步出的?那刻缓缓合上,他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仰头饮了一口酒,下一瞬,酒壶碎在地上,清冽的?酒液淌了一地。

难喝。

“都杀了。”

一刻钟后,木门重新?打开,芰荷还是那芰荷,只是染上了艳色,周遭横陈了许多具尸首,正由士卒挨个拖出去焚烧,这般血腥的?场面,本该沉寂些,却?有一人?浑身血污地跑出来?,怀里抱着七八壶九酝春,望见他旁边打碎的?酒时,这才心痛不已。

“哎呀,这贡酒一定老值钱了,你不喝就不喝嘛,何?必浪费呢?”

面具人?沉默了会?儿,盯着脚边破碎的?瓷片,竟也开始盘算起这是将多少银子打了水漂,“习惯了,我下次注意。”

“蔺将军,咱们就这样把人?杀了,不会?出问?题吗?”虽说事情做都做完了,再谈无?益,栾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世子不是叫咱们来?帮忙守城的?吗?”

蔺师仪不动声色地挪开两步,免得沾上了旁边人?的?血腥味,“当?郡守的?不守城,那还当?什么郡守?明日对外说,郡守被t?狄戎的?探子毒杀了,全城戒严,凡有异动者,都抓了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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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此行是将军旗换成了大?邺的?旗帜,谎称是朝廷派来?的?兵马,用秘旨骗开的?城门。原是想联合郡守一道抗击狄戎的?,岂料这人?是个软骨头,巴不得有人?来?接手这个烂摊子,满心满眼都是收拾行李逃跑,去换个舒服的?京官来?当?。

是以,弗一有人?摸到了派给?常宜郡的?秘旨,这郡守便没什么用了,毕竟前头虚以委蛇的?几日,他们已在常宜过了明路了,不愁接管不了这里的?军备物?资。

栾奉将九酝春交由了士卒,让他们仔细擦干净再收起来?,免得影响日后当?出去的?售价,这才又从怀里摸出个小玩意儿,随手在袖子上揩了两把,递过去,“常宜的?鱼符,虽说这儿也没几个兵能?用,但有总比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