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个同桌吃饭就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同桌吃饭,新县令再怎么?也不至于同她这个小毛孩有交情,可?这不是在吵架么?,也就不必管有的没的,只?需一并扯出来增添气势。
或是觉得话说到这份上,犹为不够,至少她没在这些人t?眼中瞧到那些手下败将望向大当家时满溢的惊恐,芽儿便继续道。
“要是那个劳什子县令站在你那边,大不了我就连他一块儿宰了,反正这南沛县是我们清岭寨守下来的,鱼符也是我们大当家让出来的,这个县令不中用,就换到中用的县令为止。”
这下子,乱糟糟的厅堂中是彻底静了下来,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升起同一个念头。
原来是清岭寨的楚屠子带出来的人,难怪这么?凶性。
至于她口中说的,竟有了几分可?信度,连那深蓝色衣袍的人也不由得慌了神?,喉结上下滑动着,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嘴角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我、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姑奶奶,饶了我吧!”
芽儿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正欲收刀,却听得二楼的雅座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是谁要宰本官啊?”
077 再见故人
厅堂里鸦雀无声, 便显得来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他穿了件烟青色的圆领袍,白鹤羽的纹样自袖口蔓延至整个衣摆,料子也是上好?的,浑身上下寻不出一道褶子, 随着他从楼梯上缓缓步下, 隐约得见银色的暗纹, 一看便知, 这是个世家大族出身的端方公子。
楚火落眉头微蹙,望过去的目光有些警惕,不知缘由?,她竟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芽儿拎着刀站在原地, 有些不知所措, 狠话放得嚣张, 可民?怕官, 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性,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手中沉重的刀刃却突然被另一只手接过, 随手一抛, 噌的一下, 长刀入鞘。
那?人眯着眼睛俯身蹲下来, 一把绘着青竹的折扇展开, 悠悠地扇动着, “这不是蔺师仪府上的小丫头嘛?本官可不曾招惹你,还请你吃了一大堆好?吃的, 你这一口一个要宰了本官的, 是不是不太合适呀?”
被?那?双清冷的眸子对上,芽儿?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 慌乱地躲到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大当家?和二当家?身后?,那?人起身欲跟过去,却撞见寒光一闪,是微微出鞘的刀刃,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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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颇有些无奈地望过去,是张凶巴巴的冷脸,与?那?小丫头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若真敢再凑近几步,定是要血溅当场,只好?扫兴地把脚收回来。
“家?里没钱,未曾送她去读书,说话不中听了些,应当没人会同这样的小孩计较吧?”蔺师仪往边上侧了侧,让芽儿?能正正好?好?地藏在他的衣摆后?,云淡风轻地扫过众人,好?似刚刚那?场要削人脑袋的闹剧只是普通的小孩子过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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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微挑眉,折扇上下摇晃着,将他两鬓的发弄得飘飘欲仙,举手投足间?恨不得把名士风范四个字贴在脑门,“那?是自然。”
闻言,楚火落不由?得在心底松了口气,指尖也从刀柄上放下来。所幸,这个县令虽然脑子不好?使到在尚要穿夹袄的三月天里扇扇子,但?目前看来,不算个恶人。
“小孩便罢了,”那?人突然道,转头望向深蓝色缎袍的人,唇角微弯的弧度一点点压下来,连眼尾的上扬都收敛起来,“本官怎么不记得,曾与?你有过那?般深交?你说下狱就下狱,那?还要本官做什么?鱼符给你?”
男人面上顿生惊恐,连连摇头,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可不等音节自喉间?成型,就先被?县令身旁的侍从给捂了嘴,狼狈地押出去。
解决矛盾最快的方式,就是解决产生矛盾的人,诸如现在这般,便已算收场了,只是闹成这样,多留无益。是以,楚火落只低垂着眉眼,要领着几人离开。
偏再抬头,面前横插出来一面折扇,而后?是新县令笑得正灿烂的一张脸。
“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吃点?”
*
楚火落看了眼桌上的菜,若非顾忌着场合实在不合适,她非得翻个大大的白眼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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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这一身穿金戴银的县太爷坐在雅座上,就点了一盘小青菜,连喝的茶水都是店小二免费送的。所谓的一起吃,不过是把她们点了的菜给端上来,分他几筷子下饭。若真是勤俭至此,那?前几日哪来的钱摆宴呢?
许是她嫌弃的神色太过明显,又或是他自觉这行为上不得台面,不劳人问?,他便自己率先解释起来。
“前几日是县中的富户掏的钱,借本官的名头请人罢了,”说着,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伤春悲秋地啜饮着,“毕竟本官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是故囊中羞涩啊!”
楚火落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边上的几人也不是愿与?人周旋客套的性格,蔺师仪自不必说,对外客从来没个好?脸色,阿蒺怕生,坐得端端正正的,芽儿?倒是胆大,只是有些过于大了。
她依旧按着之前设计好?的方案分烧鹅,至于桌边硬生生挤进来的新人,鹅身子给出去舍不得,她便大方地拧下一个脑袋塞进他碗里,自觉大功告成,坐在板凳上,两手捧着鹅翅认真地啃起来。
楚火落正思?忖着该如何?解释这个分法,却见这个县令毫无芥蒂,将两手的袖子一撸,便准备跟着上手啃了,只是手指刚摸了个边,就听得身边的人提议道:“我不想和你同席,要不你端着碗出去吃?”
县令心有戚戚地收回手,不舍地用帕子擦拭掉指尖的油腻,“好?你个蔺师仪,越活越小气,当年还肯分我一口剩饭,现在桌都不让我上了!”
“你们认识?”楚火落犹疑地问?道。
“至交!”
“不熟。”
碍于楚火落探究的目光,蔺师仪只好?耐着性子介绍了下这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贵公子。
“昭王世子,庚夙。”
庚夙适时?地扬起笑脸,朝她点头示意,将折扇重新打开,欲要再显现一番风姿绰约,却久久未听得下文,等至笑容僵硬,才不可置信地拧过头,控诉道:“我们七年的交情,就值六个字?一年一个字都轮不上?”
蔺师仪显然是懒得理会他这无理取闹的,更情愿去夹碟子里的豌豆黄,一手接着下头的碎屑,一手喂到楚火落唇边,低声哄着,“不是饿了?先吃点。”
那?,行吧。
这个时?令吃豌豆黄是正好?的,将豌豆去皮、洗净、煮烂,再加上糖不断翻炒除去水分,最后?冷却切块即可。只是微微低眉,便能嗅到那?股子特有的香,轻咬下一点,入口即化。只是糖贵,店家?许是没舍得下料,需得品得极慢极慢,才能从中尝到一点甜来。
待得一整块豌豆黄吃完,庚夙已被?磨得彻底没了脾气,维持不住那?副清贵模样了,馋得咬牙切齿,“我还在这呢!”
“嗯,是你非要留下来的,我也没办法。”蔺师仪冷淡地回答,低眉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
庚夙气愤地瞪过去,“那?还不是你死都不肯出来,我每天忙着乱七八糟的公务,半夜三更点着灯给你写帖子,结果就翻都没翻开,就派两个小丫头过来敷衍我!”
蔺师仪面不改色道:“这些事得由?家?主定夺,我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