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星期我不回家住了,哥哥。”盛汐背上书包,拉着行李箱,径自朝门外的车库走去,不顾定在原地的盛尧全然怔愣的表情。
盛尧握着车钥匙,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般站在原地。他深深地望着盛汐的背影,目光中涌过很多情绪。他这是……又被汐汐讨厌了吗?
盛汐并不是一开始就能接受他强到爆炸的控制欲,恰恰相反,他们以前经常冷战。不过只是盛汐单方面的不搭理他。
盛汐说不回家住,那就是真的不会回家住了。他还会拉黑他的微信和电话,把他像一块碍眼的石头一样,狠狠地掷进冰冷的深海里。
盛汐说要回学校,他就不能,也从来留不住他。
“艹,谁啊!”
盛汐心不在焉如魂灵般地飘回了学校,推门的一刹那,没看清里面有人,门砰的一声撞上了趴在地上健身的杨樾。杨樾吃痛“嘶”了一声,揉着脑袋,眉毛拧在了一块儿。皱起的眉头在见到来人时骤然放松,他的眼睛亮了亮,嘴角绽开笑容:“原来是小汐回来了。”
盛汐扫了他一眼。杨樾在门后铺了块瑜伽垫,单手撑在那上面,灰色的无袖背心汗涔涔的。他咬着牙关,单手做着俯卧撑,间或交替一只手掌。汗水从他的颌角滑落,大臂的肌肉鼓胀,在宿舍的灯光下泛着蜜般的光泽。
默默对比了一下两人手臂的粗细,盛汐忽然觉得,杨樾结实有力的肌肉可以夹死两个他。
做完一组俯卧撑,杨樾擦了擦掌心的灰尘,从瑜伽垫上站了起来。盛汐正在收拾行李,一件一件地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
杨樾走到他身后,也想帮忙,又想起自己满是汗的手心,讪讪收回手。
“怎么了?”盛汐瞥了他一眼,一边放东西一边问。
杨樾摸了摸脑袋,咧开嘴,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没,没什么,就想问问你周末过得怎么样。”
杨樾很高大,有190,站在他跟前时,像大树一样投下阴影,盛汐要微微仰着头跟他说话。从杨樾的角度,能看到盛汐蓬松的发顶在灯下流溢着栗色光泽。他抬起脸,微微仰着头,唇色又秾艳饱满到不像话。杨樾刚释放过的荷尔蒙又有些蠢蠢欲动。他清咳一声,耳根有些红,视线无处安放,四处乱瞟。
无意间瞥到盛汐脖子上的淡粉色痕迹,杨樾神色一凝:“小汐,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闻言,江言澈不动声色地翻了一页书,薄窄的眼皮掀起,显得寡情又冷淡。傅砚辞摘下了防蓝光眼镜,狭长凤眸倒映着电脑屏幕上红红绿绿的折线,神色晦暗难辨。
除了戴着耳机、把键盘敲得哐哐响的电竞贝多芬沈驰暄之外,宿舍里的其他人,把目光都聚焦到了盛汐身上。
盛汐走到镜子前看了一眼,白皙的颈侧坠着一枚淡淡的红痕,像落在雪地上的樱花。他歪了歪头,拿手指按了按,粉痕岿然不动。天真懵懂的小猫挠了挠颈侧,没怎么放在心上:“我也不知道欸,可能是被蚊子咬了?”
天热,蚊子多,什么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个蚊子包也不稀奇。
但杨樾面色凝重。
不可能。
虽然他是处男,没什么性经验,甚至还没跟人打过啵,可他不瞎。这分明就是被人吮出来的吻痕。
盛汐去洗澡了。
这群人聚在阳台,紧急开了个会。因为盛汐脖子上突然出现的那枚吻痕,他们第一次达成了某种阵线,或者说,联盟。
杨樾背靠着栏杆,抽着烟,眉头紧锁:“小汐周末回了趟家,回来时怎么就”
众人都沉默了。
江言澈一言不发。沈驰暄大狗挠墙,急得在阳台上踱来踱去,看得江言澈头痛。他淡声说了句,“你能别走了吗”,差点就被暴躁中的沈驰暄挥着拳头直冲面门揍上来。
直到被傅砚辞拉开时,沈驰暄眼里还喷着火,恶狠狠地瞪着江言澈。
这人是真欠揍啊,他早晚要把他的嘴撕烂。
他们之间萦绕着低气压,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像暴雨前的天空那样阴沉。傅砚辞睨了杨樾一眼,开口淡淡道:“把烟掐了。”他不紧不慢地整理起衬衫袖口,白玉似的手指修长分明,似乎一点儿不为这件事感到烦心,“我一会儿还要抱着汐汐,给他讲睡前故事,宝贝不喜欢闻到我身上有烟味。”
杨樾攥紧了拳头,忍住想揍他的冲动。他的脸色完全阴沉下来,眸光沉如夜火,身体攒动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
是谁
到底是谁,抢在他之前,在小汐脖子上留下了吻痕。
手臂肌肉涨起,杨樾把骨节掰得咯吱咯吱响。
沈驰暄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不是,我说,”他吸了口气,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汐汐都多大了,哪还需要你给他讲睡前故事。”他上下扫了扫傅砚辞,冷嗤一声:“你算什么?睡前陪读师?儿童心理学家?现在AI都能读小说了,汐汐早就该把你淘汰掉了。”
“别总把汐汐当小孩儿,也别老想着当他爹。不对,应该说”沈驰暄鄙夷地看着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一字一句地说,“别老想着当我们所有人的爹。我们和汐汐之间的事,要你管啊?”
但这种程度的言语攻击根本奈何不了傅砚辞,看他清淡眉眼挂着的盈盈笑意,他分明很享受这种云淡风轻向他们炫耀的感觉。
因为这是公主殿下特批的,独此一份的殊荣。
只有他能每天晚上给盛汐讲睡前故事,哄着他入睡。
他很受用。
沈驰暄:“……”妈的,油盐不进。
杨樾在大理石砖上摁灭了烟,拧着眉沉思。
江言澈的目光同样深暗。周末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盛汐回了趟家就多了个吻痕。
他开窍了吗?
想起盛汐经常在宿舍大大咧咧地换衣服,毫不避讳他们的目光,有时候穿着很短的裤子晃来晃去,露出大片招摇的奶白色肌肤……
看起来不像。
盛汐是挂在天边清澈明亮的月亮,又像一盘刚切开的新鲜橙子。安静隽雅,却不失少年意气,他不发出光,只长久反射着柔和的善意。他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这人间,像来人间云游一遭的小仙子,而他们就像老树腐朽的枝桠,在下面小心翼翼地承托着他的梦。
他们不敢触碰,怕初升的月亮踏着薄纱似的云彩飘走。
可就是这样,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碰都不敢碰的宝贝, 在外面养了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