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去很远的地方,”她搂住我。

“不能留下来吗?”

“修好这些,就不能留下来了。”

“那就不要修了,房子里面天天下雨也没关系,”我贴在她怀里,仰着头看她,焦急地等待一个回应。

她俯下身,抚摸我的额头,讲:“房子里还有其他小朋友的,他们淋了水就会生病,吃药打针都很难受的,阿潮是好孩子,是大哥哥,你舍得吗?”

当时的我并没有想明白她的意思,我只是问,“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她叹了一口气,转而把我抱得更紧,她说:“会的,我会一直陪在阿潮身边。”

但那个雨季过去后,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一天,建筑工人在已经空出的房间里刷墙,所有孩子都被安置到长廊另一边的房间,不许靠近。几个男人走进了福利院,他们出示了证件,向老院长询问近况,忽然聊到修缮的情况。

老院长说,福利院之所以得到修缮,是因为有好心人资助。

偷听的我,大声地讲出了她的姓氏,我说,是小杨阿姨资助的,我要替她邀功。

老院长过来,将我大声训斥了一顿,赶了出去。

到了很久的后来,我才知道,那几个男人和先前我见过的师父一样,都是警察。他们在二十几年后死在了张明生手里。

张明生曾告诉过我,他们收了张耀年的贿赂,打着侦办失踪案的名号,一边利用警力搜查他私奔的父母,一边造就了那对夫妻的永久“失踪”,直到他们的尸体被意外发现。

然而,张家此时却选择不再追究。

也正是那时,张明生一心求死,却被我所救。

多年来,我一直无法理解张明生的极端,也不明白张明生为什么留下我,或许一开始只是因为我撞见他抢劫归来,再往后则是他发现我的钱包里有他的照片。玩弄一个因一点小小恩惠就爱慕他的人,一定妙趣横生。

直到查明他母亲走向死亡的过程中,有我这一环即使那时的我那样年幼,却也一边夺走了属于他的母爱,一边在无知中,加速了他人对他母亲的围剿。

我透过模糊的泪水看张明生,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其实我永远不会原谅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也永远不会放过我了。

“阿潮,你知道我怎么想吗?”张明生捧着我的脸,贴上来,鼻尖相蹭,他说,“你是妈咪替我选中的家人,我最后的家人,你不可以跑的,更不可以死,明白吗?”

像哄一个孩子,他讲:“只要你接受,只要你也接受,那我们就可以一起好好生活,一直好好生活下去。”

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拖出了车。

被张明生丢在床上时,我仍在恍惚,这几年日子难过,但张明生却很少用粗暴的性事做惩罚。他似乎并不喜欢把性当作发泄的途径,比起使用我,他更执着于,让我在情欲中彻底崩溃。他贴上来,贴得很紧,像对皮肤有什么饥渴的瘾。我想,老宅冬天时一定很冷,他一个人住在宽阔冰冷的房间里,二十几年,从未被拥抱过,所以才在如今如此执着地与我贴近。

他撑起身子,俯视我的眼泪,安静了一会儿,像是好奇,又像是感慨,他说:“于sir,这么多年,我从没有流过眼泪,为什么你有那么多眼泪?”

四十八

我对性交一直没有什么兴趣。张明生还算照顾我,在我时不时的闷哼里,他耐心地扩张,咕啾水声响起时,我似乎听见了他的轻笑。

笑什么呢?

每一次触碰,都使我软弱,空虚,因此,他按着我的腿挺进来的一瞬间,我竟然因痛苦而满足。

他环抱着我。闭着眼睛,我忽然觉得可悲。即使有肉体上的享受暂时掠夺了精神和理智,在漫长到似乎没有尽头的抽插以后,高潮之后,是无法回避的低落。

张明生在低喘中释放,他眉头紧皱。

我不知道他是否快乐。只知道他重重地落在我身上,把我抱紧。

再睁开眼睛时,天花板已经亮了。这是我的天空。

我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开始消沉,身体里的痛,总是从胃开始。那是一种打散了的痛,宛如一碗粘稠的粥,从表层饮到底,每一勺都是同样均匀。就这么均匀着扩散,慢慢卸掉四肢,让人浑身乏力。

我本可以什么都不想,可一抬头,看见张明生坐在床边。照旧,他拿着一个苹果,仔细地削。红色的果皮一圈又一圈地旋下来,没有中途断裂。

刹那间,我忽然很想问张明生,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假如恨我,大可将我千刀万剐。他的手总是很稳,堪比外科医生,我相信他的精准。

是了,其实我都觉得他对我仁慈。经手他父母失踪案的警官,无一不是绞死,挂在高处,身穿制服,双腿晃荡,伴随着淋漓的大小便失禁,在恶臭中,以一个警官的身份离世。他恨,恨到极致,所以才既要杀人,又要侮辱。

但我没有死,他不准我死,或许因为我祸从口出时,年纪尚小,又或许是因为我曾被他的母亲拥抱过,作为她的温柔的见证者,我被准许、命令,活在这个人间。

这样比死更痛苦吗?是的,因为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活着却如此漫长,煎熬。

那么,他送那些去死的时候,心里都想了什么呢。

“为什么,”我开口,嘴唇干裂,声音轻到宛如叹息。

“什么为什么?”张明生早就发现我醒了,他并没有被我的忽然出声吓到。

“为什么杀那些一线警员。

“于sir,现在还想着办案,还想回去做警察?”

“究竟为什么。”

我没空和他打趣。

我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能和他平静对话。

张明生的嘴不大好撬,只有他愿意告诉你时,你才能知道。他一不重返现场,二不自恃明智,三不似寻找存在感和价值感的变态杀人狂。他的目的性明确,杀人如开鱼肚,琐碎都丢进水池冲光,洗干净手,一切如常。

得知杀警案是由他开端,还是我在地下室时,当初我天真地以为自己改能逃出生天,因此旁敲侧击地追问,试探他有没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