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过小狼后,也就该到它沐浴了,怎知小狼极不愿沾水。秦晰先是拉着它的爪子往热水里伸了伸,小狼也不过沾了些水,爪子尚未完全按进水里,整个就弹开了。
秦晰托着小狼想再靠近水盆,小狼立刻弓起身,低低地叫着,竟是再也不要沾水了。
可这厢秦晰又不能放任这小泥球,它的皮毛揉合着泥土,早已纠结成一块一块的。
秦晰只好沾湿了布巾,反复拭擦小狼,小狼许是觉得舒坦了,也不抗拒。不一会,盆里的水便漂上了泥沫。
倒了污水,换过衣服,秦晰也不再让小狼往他怀中待着。收拾好篮子,重新把小狼放进去,点上了催眠的熏香,秦晰打算让小狼在房内睡着。
他待会还有活要做,即使带着小狼,也难免有不得兼顾的时候,只好让小狼在房中睡着,也免得小家伙又搅乱了。
待小狼安睡后,秦晰晒了草药,也就到了正午时份。一般而言他是自己备饭的。刚到村中的时候,村长见他只身一人,落户过后家中无女子照料,倒是一个劲的要他相亲,村中的少女不时到他家,嚷着要替他打理家事。
后来村长见他真无婚嫁之意,大手一挥,说是让村中的妇人多担着,本是准备一日三顿,洗衣打扫都让人帮着。只是他习惯了独自一人生活,这些事本就不假手于人,自是推辞。
村长自是舍不得村里头唯一的大夫打理这等琐事,最后两相妥协,便成了每天只由三娘家负责他的早饭,毕竟他早上晚起,这是铁铮铮的事实,也不好作辩。
到了灶房,秦晰这才想起尚没替小狼准备奶汁,也只好再熬煮些肉汤,寻思着下午到村长那,再打听谁家养着母羊,可以换些羊奶。
秦晰忙活了一天,晚上回了家,灭了熏香,小狼醒来后又黏了上来。他拾掇一番后,把小狼放在篮子里,吹熄油灯,正要就寝。
岂料躺了不过片刻,这静夜中听得布料的瑟缩声。果然不久,小狼摸索着爬上了秦晰的床。秦晰一整天下来也认识了小狼黏人的功力,大手一抄,把小狼塞进了被窝中。
本以为小狼这下能安份,秦晰一下忘了,今天除却午晚两次的喂食,小狼一直昏睡着,现下醒来,自然精神百倍。
小狼嗅着秦晰的味道,在被窝中撒着欢,这儿钻去,那儿爬来,只管尽情地折腾。
秦晰没法子,只得再次点上熏香。他在入睡前还想着,明个儿小狼醒了,又不知会出什么法子,把他耍来玩去了。
第四章:领地
秦晰那家小房在一大早升起炊烟,也不再是村里头的稀罕事了。连续两三天从药田那方向冒起的白烟,倒是让全村人都知道了秦大夫终于能够正常地早早起床。
秦晰自灶房回到屋内,这一路上小狼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他的脚步,偶尔绕着他的脚打个圈,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不时拍打着他的腿。小狼这个模样,分明是不愿离开秦晰半分。
他无奈地看着曾在灶房地板上躺卧的小狼,在尾巴拍上他的脚时,也顺道把那些灰尘炭黑沾上他的裤管,整洁的蓝色棉布,不消片刻便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污物。
不过是数天的光景,小狼便自那么一个小团子长成了半臂长的身量。那本是灰灰黑黑,看起来脏兮兮的绒毛,随着小狼的身量见长,也变成浓密的黑色皮毛,漆黑顺滑,泛起光泽。
自前天小狼四脚能下地的时候,可以自由走动的小狼变得比以前还要黏人,那种黏乎劲,可是较獒獒待哺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往往在大清早的时候,小狼要不在床上及秦晰身上乱蹭,便是往秦晰的脸上与脖子四处舔着,这个小东西总是换着法子把秦晰折腾醒来,要是秦晰没有起床,它就不愿安生半分。
就像今天早上,秦晰一睁开眼,便发现本该盖在身上的被子在地板上堆成了一团,他身上的单衣衣襟全开。这个早晨,他却是生生被冷醒的。
初春的天气尚冷,冰雪也是刚融化开去,小狼一大早便拉走了他的被子,蹭开了他的衣襟,凉气窜进衣内,自是令人无法入睡。
无奈之下,秦晰只好认命地起床。幸亏小狼有这缠人的小习惯,倒是把他爱赖床的毛病改正过来。
想起前些天村里的人都特意和他打照面,只为了问他是不是晚上睡不好,秦晰不禁摸摸鼻子,心想他爱赖床的习惯,倒是让人费神了。虽说他不太介意别人的看法,可是如此一来,也让他有几分尴尬。
秦晰刚回到屋里,正要把手上的盘盏搁在桌上,小狼却忽然对着门外龇牙裂嘴,低低地咆哮。秦晰正在惊异小狼的变化,打算细细安抚它,便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斥叫。
"秦大夫,你可是起来了?"
秦晰怕小狼攻击外头的人,先让小狼冷静下来,才起身踏出小屋。他一眼便看到栏栅外有一道娇小的身影。
"三娘,你怎么来了?" 秦晰立刻请着三娘入内,心下却多有疑惑。
以往三娘送来早饭,小狼从没有这般的反应,最多也是低低吼叫,那呜咽声也只是吓唬三娘,未有攻击之意。现下三娘尚未踏入屋内,小狼却立马警戒起来,若非秦晰制止,它怕是会在下一瞬间扑上去。
过去因着秦晰没法早起的缘故,只好由三娘家备上早饭,秦晰晚起的事众人皆知,他才无法推托村人的好意。如今他既然把晚起的习惯改了,也就没再让三娘家特意为他备上一份早饭。
毕竟老是让三娘一个姑娘往未婚男子家跑,终是不便。加上和三娘不对盘的小狼,只要从盘盏中嗅到了三娘的气味,就不愿进食。三娘虽然带上早饭,但他早上总要为小狼起一次灶炉。如此一来,特意让三娘家送早饭就没必要了。
只是三娘听着他的拒绝,也不知怎的,竟生起气来。连着两天都没答理他。现在忽然拜访,反让他吃了一惊。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么?"三娘不满地瞪眼。
她可是在家里踌躇已久,为了再来看秦大夫,想着各式各样的借口,刻下他这样说,是真的不想看到她吗?
"当然不是。"秦晰没有问三娘是否消气,这样的关心已经超过普通男女之谊了。"一大早的,三娘你可有用过早饭了?"
"要是没吃过,秦大夫你可愿留我一起用饭?"三娘瞥了眼桌上几个小小的碗盘。
桌上摆着两个白馒头,一小碟腌黄瓜和腌菜,还有一碟被白灼过,切得细细的肉丝。
三娘看着那显得寒碜非常的早饭,心下对秦晰拒绝她家送饭的决定更为不满了。她平日为秦晰的早饭费劲地挑菜洗米,总是换着菜色,生怕他吃腻了,现在秦晰不愿接受她的好意,觉得一片心思被糟蹋了。
她以往送来的哪一天没有两道荤菜?她也从来没有送过腌食,用的都是新鲜的食材。现在秦大夫只是随意弄一弄便当作一顿,不是分明看不起她家烹煮的食物,偏要委屈自己么?
三娘若是知道那盘肉丝其实是为了小狼准备的,心中只怕更为不甘。她倒是忘了,往日秦晰早饭的食材,都是由村里所有人一起凑出来的,寻常人家的饭桌上,断然不会有那般丰盛的菜色。
"你要是留下来一起用饭,也是无仿的,只是这些吃食恐怕有些委屈你了。" 秦晰自己没有口腹之欲的追求,所以在煮食上都是一切从简。
"哼,我早已吃过了,谁会打你那两个馒头的主意?"三娘看着秦晰真有把早饭分给她的意思,赶紧拒绝。
"三娘,你可是带了早饭来?可......"他注意到三娘挽在手上的篮子。
"我才没有带什么吃的来,既然你看不上我家的饭菜,我又哪用费这个心?"三娘打断秦晰的说话,揭开了遮掩着篮子的布。"看,这是小花家的小狗崽。"
只见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自布巾下钻出,轻晃着耳朵,一双黑眸水亮水亮的。那身皮毛真如三娘之前所说,雪白无暇,没有丝毫的杂色。
秦晰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小狼今天一看到三娘,便显得焦躁不安。有领地意识的野兽,总是对同类的物种有着戒心,平日小狼喜欢在小屋和药田的范围留下气味,把这些地方划作它的势力范围,现在怕是觉得有别的侵略者占领了它的领地,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三娘,这是?"秦晰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个家伙定然给秦大夫添了很多的麻烦。"三娘悄悄地瞪向小狼,心中暗暗埋怨小狼让秦晰睡得不好,她不能为秦晰送早饭,自然失去了亲近心上人的绝好机会。"这小东西可是乖巧得很,看这皮毛,漂亮得没话说了。秦大夫你就收下它吧,这小狗多么的讨喜。"三娘轻抚小白狗的皮毛,小白狗便轻乘机舐三娘的手指,讨好地呜咽着,那个娇憨乖巧的模样,也确是令人难以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