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朗瞪目,这娃儿竟然亲在他的脸上!他彷佛嗅到了娃儿身上的奶香味儿,那软软的触感,如同他最喜爱的绵糕,他愣了片刻,心里竟泛起了不知如何解说的感觉,似是甜甜的,又像是酸酸的。
他因着新儿的举动,如今看到这娃儿,却是怎样看,便怎样喜欢。子朗忽地生起冲动,教秦晰把这孩子带回去,好生照料,他只觉若是新儿,他倒可以不介意和秦晰的生活插上别人。
吧唧。
新儿吻过了子朗,竟又跑去亲秦晰。这孩子单纯地认为,两位哥哥对他都好,回礼自然不能偏颇。他的想法当然无不妥之处,但这行为看在子朗的眼里,那就成了天大的不当。
怒!怎能不怒!?
子朗简直是气红了眼,刚刚生出的好感骤地消失在空气中。他被那人禁止亲近,这些天来莫说是亲吻了,连抚摸也得不到半个,如今看着别人有秦晰的拍抚和拥抱,他尚能看在新儿可爱的份上容忍几分,但是刻下都吻到秦晰的脸上了,不是在刺激着他吗?
"新儿──新儿──"不等子朗发飙,便有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少女拨开人群,猛然抱紧新儿。"我可找到你了。"说罢,那少女的眼泪竟然潸潸地落下。
"姐姐。"新儿怔忡片刻,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揽抱着他的少女是他姐姐。"姐姐......呜呜......新儿忽然看不见你了......"
少女看到新儿哭了起来,也止住泪,开始安抚自家被吓到的弟弟。秦晰这下也知道该是新儿寻回自己的姐姐了,他清楚子朗对这娃儿的疼爱,瞥见子朗紧绷着脸,以为他对新儿极其不舍,便安慰似的轻握子朗的手。
子朗本来是闷了雄雄怒火在心里,但此刻得了秦晰的碰触,蓦地平静下来,反抓住秦晰的手,感到近日有些烦闷的心情忽然消散而去,也不太在意秦晰被吻的事。虽说没有了针对新儿的愤怒,子朗还是揪起衣袖,在秦晰脸上拭擦着,非要把新儿的气味去掉不可。
"公子。"少女总算安抚过新儿,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拉着新儿朝秦晰和子朗盈盈一拜。"新儿为两位添麻烦了。"
少女甫抬头,窥得两人的面貌,脸上立时泛起红晕,眉目间夹带羞涩。子朗见到眼前少女的样子,想起那个三娘,不禁生起厌恶之感。
"你找到人,就回去罢。"子朗紧抿着唇,他才不愿这娃儿和女子占去秦晰的注意,经过刚刚那情境,他已对那团子没有分毫好感了。
"可......"少女想不到当面被下逐客令,脸色刷白。"公子送了新儿糕点,奴家还是得感谢公子的慷慨。"
秦晰听着少女的说话,反倒有些不太习惯,想来他这些年适应了村人的爽直坦然,许久没有如此和人应对了。
"我们看着新儿可爱,难得遇上,也算作缘份。"秦晰因为子朗的唐突,有些歉意地笑笑。"这几块糕点且当作我们的心意,让新儿收下罢。"
"那就多谢公子了。"少女再次福身。"多得两位公子的照看,新儿才能安然无事,可否告知奴家公子的名号及住处,他日好登门答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言谢。"秦晰也不想过多纠缠,毕竟他和子朗出门,打算到布店做衣,再担搁下去,只怕天色要黑了。"姑娘还是快些带着新儿回去,莫要教家里的人担心。"
少女踟蹰半响,想到家里心急如焚的娘亲,但恩人的帮忙尚未报答,故而迟疑不下。
"公子,奴家告辞了。"少女最终还是挂着自己的娘亲。"奴家住在东巷,若公子他日有事,定必要来任家宅子。"
子朗不喜那少女,巴不得她立刻离去,自然不作挽留。秦晰亦是惦记着要到布店,也只是向少女行个礼,摸摸新儿的头,当作告别。
少女见二人颇为冷淡,不禁有些失望。她在镇上也有些名声,刻下看到两位出色的男子,自是春心萌动,却未料这他们没有表露出半分意思。
她细想,便认为两人守礼,所以没有表现得过份热切,在转身之际悄悄遗下一方丝帕,好让他们改日有借口登门。也许......也许......那时拜访的会是红娘。
想及此,少女脸上遍布红晕,暗地斥骂自己的放荡。
"大哥哥,要记得来找我。"新儿走的时候,还不忘向对他很好的哥哥道别,用力挥动小手。
子朗听罢,脸色沉下。他决不会去,他又不是想再让娃儿占这人的便宜么?
秦晰只是含笑看着新儿那娇憨的模样,以及少女微微侧头轻瞥。他倒是注意到少女在话语间不住地偷看子朗,想到子朗如今虽然有些稚嫩,但甚为俊俏挺拔,已然能勾到少女的芳心,不禁生起些许自豪。
他端的是自家的孩子始终是最好的心态。秦晰认为,倘若放在那科技发达的世间,子朗绝对可以惹来女生的死命追捧,桃花处处开。
"走了。"子朗看不过秦晰温柔的笑给了那两人,拉过秦晰,便要往前走。那女子留下了东西在地,绝对是没安好心,他可不能让这人反应过来,捡了那物。"去做衣服。"
秦晰念着天色近晚,也就随着子朗离去。做衣要花上约莫三天的时间,他得在第一天带子朗选布量身,然后赶在离镇前拿回衣衫,他不及子朗敏感,倒是没看到少女特意丢下的物品。
那方丝帕,终是置在路旁,无人问津。
第二十二章:相公
"娘子,你且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扯些好的布料做条裙子。"瘦弱的书生招呼着一个少妇进入布店。
"相公,这太浪费了。"少妇虽然感动,却担忧着家里拮据,无以负担这用度。
"娘子,我们成亲已久,为夫平日没有送过你什么,现下不过是做件新衣,你就别再推辞了。"书生看看少妇身上的布衣木簪,脸有愧色。
"相公......"少妇轻抹眼泪,她为了来布店做衣,对方定然是辛苦地把钱存下,才有空裕的银钱买布,便不忍拂了他的意思,心里却盘算着,待会定要选匹廉宜的布。
"子朗,你有没有看上的?"秦晰没听到子朗的回答,便回首探看,瞥见他定定地注视着那对少年夫妇。"可是有什么不妥?"
秦晰看到那对夫妇的相处,会意地笑了,他觉得子朗大概是见着两人间的亲密,心里欣羡。毕竟他现在处于特殊时期,对男女子间的互动较为敏感,并渴望能寻得伴侣,亦属正常。
"没有。"子朗抿抿唇。
子朗径直地盯着秦晰的脸,不发一言,眉头轻蹙,像在寻思着。
"怎么了?"秦晰这才发现子朗似有异样,似是烦恼不休的样子。"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吗?"
子朗摇首,再望向那对夫妻,看到少妇已挑好布匹,那书生正在付钱。他又再瞥瞥秦晰,目光在秦晰手上的衣衫停留片名,眉头又紧锁几分。
"相公?"沉默了半响,子朗试探地朝秦晰唤道。
秦晰闻声愕然,暗忖莫非自己患上耳呜,岂料子朗重复地喊了遍,他这才确定子朗确实在唤自己为"相公"。
"子朗,相公这词不可以随便唤的。"秦晰以为子朗听得那夫妇俩的说话,不明所以,随口道出。"那是成亲过后,女子对自家丈夫的叫法。"
子朗抿唇,他自是知道"相公"、"娘子"是成亲后的叫法,在这地方他早已看到好几对男女如此叫唤了,他不过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该如何叫喊秦晰罢了。他方才看到那男子为女子买了布,眼下这人也为自己挑布,难道他不该唤这人为"相公"么?
而他刻下听到秦晰说"相公"该是女子的叫法,更是不愿改口了。尽管"娘子"亦是成亲后该用的称呼,可想到像三娘那般使人讨厌的女子叫唤"相公"二字,他就生出较劲的心,盼着在三娘等觊觎秦晰的女子面前叫他"相公",好让这些人知道秦晰是他的,他们可是成亲了,以后也会在一起,教这等惹人烦的女子莫要妄想对着秦晰喊出"相公"。
子朗对成亲仅有朦胧的概念,却偏偏牢牢记着秦晰那句"能在一起"的解释,镇日想要透过成亲,和秦晰两人在一起,好教秦晰往后只专属于他。少年倒是没有谁嫁谁娶的认知,同时忽略之前秦晰告知他,成亲仅限于男女的说辞。
秦晰见子朗虽在沉默,却没再皱眉,以为他想明白了,便继续挑选俩小的衣衫。他方才问过店家,得知这特意量身做衣,少说也得花上五天,他担忧留着竹言独个在村里,时候久了,会惹男孩不安,惟有改了打算,只买成衣布匹回去。
"子朗,你来看看。"他虽喜素净,对衣着亦不挑剔,然而需要添衣的毕竟是家中是俩小,他摸不清这年纪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喜好,还是让子朗自个挑选较适当。"你挑出合心意的,这边的厚棉和那里的薄衣各选两款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