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儿?是我的丫头,夫人帮我收容馨儿?,我已是感激涕零,岂有再收银子的道理?”
纪明意笑一笑:“一码归一码,我找你借人,理应出钱。况且你拿了我的钱,我也?好?安心些,免得还要?时时担忧你会反悔。”
曹道梁只得不吭气了。
趁着太?平去拿银子的功夫,纪明意捧着茶盏,温声问说:“我能多嘴问一句,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忽然改变主意的吗?”
曹道梁沉默片刻,他老实道:“我要?定?亲了。”
听?到这话,纪明意先与陆承对视一瞬,这是在向他证明,那日两人争执的话题,最终是她赢了看,少年人的真心就是如此,我说得对不对?
陆承抿了抿唇,他不由凶狠地瞪了身旁的曹道梁眼。
可惜曹道梁毫无?所觉。
纪明意意味深长说:“原是要?对未来妻子表忠心啊。”
她的语气说不上多么庄重,也?谈不上嘲讽,但座位上的两人偏偏听?出了冷淡不屑的意味。
陆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皱起了眉。
曹道梁也?急急地解释说:“我不是嫌弃馨儿?!”
“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我怕新妇进来之后会蹉跎馨儿?,”曹道梁幽幽地叹了声气,他发愁道,“馨儿?的性子腼腆多心,又有旧伤在身,我怎么忍心在此时雪上加霜。”
纪明意问:“你觉得自己?护不住她?”
“我不可能时刻待在家里,”曹道梁说,“我已经应刘巡抚之征参军了。”
应征参军四个字让陆承短暂怔了怔。
他抬眸,明净清凉的目光在曹道梁身上转了圈,他冷冷地问:“不能不娶妻?”
“啊?”曹道梁挠了挠头,笑道,“好?男儿?哪有不娶妻的。从?来成家立业,二者缺一不可。九哥这是在说什么话。”
陆承于是不再作声。
反倒是纪明意面?色稍霁,她别有深意地看了看陆承,问说:“如果这六年里,馨儿?得遇良人,我能作主替她婚配吗?”
“不能。”曹道梁脸色青白,回?答得斩钉截铁,他眸色一深,口吻霸道,“馨儿?永远都是我的人,这点我希望夫人能够记住。”
纪明意“呵”一声,摇了摇头,不咸不淡地说:“所以这世道就是这样?。你与馨儿?厮混一场,转头还能娶到好?人家的姑娘做媳妇儿?,享尽齐人之福。馨儿?却不然,一辈子都只能当你的丫头。”
纪明意目光微凉,她眉眼带笑,笑容依旧美艳,却隐隐有忿忿张扬之意。
“这世间?,凭什么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又凭什么只给女子束缚这些礼教信条?”她勾着唇角,轻轻道。
这几句说得十足离经叛道,陆承和曹道梁不由都转目看向她。
纪明意生得是张非常温软明艳的脸庞面?如白玉,杏儿?眼微圆,樱唇楚楚,明明是个再柔顺不过的少女长相,怎么能吐出这等惊世骇俗的话来?
曹道梁从?震惊中缓过神,他紧了紧嘴角,一丝不苟地说:“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哪有许多凭什么?”
纪明意本也?没指望古人,尤其是古代男性能够理解自个儿?,只不过是一时意气,有些忍不住,正待作罢,却见陆承抬起一双淡然的眼眸。
他说:“当年武曌建立武周王朝的时候,一样?在后宫纳了不少男宠,彼时岂见谁说过什么。”
“规则并非只束缚女子,只是谁掌权谁说了算罢了。”陆承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
曹道梁在旁边听?得大惊,恨不得扯着他的衣袖道:“九哥,祸从?口出,话不能乱说的!”
“没关系,”纪明意饶有兴致的目光投在陆承身上,她说,“九郎讲得很有道理。”
曹道梁环顾左右,见他们两人四目相接,陡然有种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个人的感觉。
他微微发怔。
好?在太?平很快取了一张银票过来,纪明意将其中五十两递给曹道梁,双方立下字据,一式三份,算是正式达成了契约。
曹道梁拿了银票,却没收起来,而是复又递给纪明意,口中说道:“馨儿?平素跟在我身边,吃喝也?都享用惯了,就连衣裳都比府里别的奴婢穿得要?好?一些。这六年里,请夫人看顾一二,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还望夫人莫要?推辞。”
纪明意睨他眼,挑眉问:“你这算借花献佛?”
“就当是吧。”曹道梁说,“总之夫人若能收下,亦让我心中好?受许多,免得担忧馨儿?在外受人欺侮。”
曹道梁换了个说辞,几乎将纪明意的话又原封不动还给了她,纪明意淡淡掀着唇,并不接过。
二人正僵持的时候,一只纤长有力的手取走了银票,是陆承。
陆承的长眉斜飞,桃花眼似弯微弯,他启唇说:“你们若是都不想要?,那我可就收下了,当作我屈尊做人牙子的中间?人费用。”
曹道梁与纪明意同?时望向他。
须臾,曹道梁率先说:“可以。只是九哥既然收了钱,那也?要?尽应尽之责。日后我与陆夫人如果因为馨儿?的事情发生矛盾,九哥得负责在其中调停。”
陆承疏懒一笑,说:“合该如此。”
“日后要?是谁出尔反尔,”陆承将薄薄一张银票掐在指缝中,他道,“我就用这笔钱去请几个打行青手来,叫他好?看。”
曹道梁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话说到此,纪明意也?无?甚意见。五十两银子对如今的她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却能救馨儿?出水火。只要?能了却这桩心事,谁收下都一样?。
此事算是做了了结,纪明意也?不再掺和少年的闲聊中,将时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她一起身离开,曹道梁便?道:“九哥,明日起,我不再去三清书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