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冷淡地警告他,波拉莫有些无赖地耸耸肩膀,转而向黎茂生说:“黎先生你来做客的时候,我也有好好招待你,如果你有门路帮我回去,我保证你可以做很多制药公司的座上宾,不用再做德国佬一家的掮客。”
黎茂生没有在意他“掮客”的说法,只是说:“拉佩将军不想再看见你,你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留昭心想,根据崔月隐的说法,黎茂生才是那个下手坑得他背井离乡的人,但这个人好像还不知道谁才是债主。
缅甸男人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露出了沮丧而痛苦的表情,在他充满凶狞气质的面孔上混杂成一团。小女孩用德语跟叔叔说了几句什么,柯蒂斯抬起头来,说:“康奈莉亚说你身上的酒味让她很难受。波拉莫,你应该珍惜你现在在伦敦平静的生活。”
波拉莫抚摸着吊坠上的小像,有些阴沉地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他们的桌子。
留昭让侍者收走了沈弥的酒杯,直到拍卖会结束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用出去那四百万。他去找到沈弥跟她说了这件事,沈弥点头说:“没关系,我刚刚在后面看到有人故意跟柯蒂斯竞价,不必掺和这种事,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要先回去吗?”
刚刚紧张的精神一松懈下来,留昭也觉得很累,他点点头。
伦敦的夜晚气温很低,留昭走出来时,路灯下,穿着大衣的男人靠在路灯上抽一支烟,灰白的烟雾从他唇间呼出来,黎茂生等着他走近,按熄了烟头,说:“我能送你回去吗?”
留昭沉默了一瞬,问:“如果我说不行,你会强迫我吗?”
黎茂生仿佛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片刻之后才说:“你跟着我更安全。”
留昭想起刚认识他时,两人打过的交道,心中说,跟着你可算不上什么安全。他们之间关系的转变,好像就是从那次牌局中,留昭主动吻了他开始,之前他以为是情蛊的原因,现在想来,更像是因为他开始变得柔顺而讨好。
太丢脸了。
一辆黑色SUV开过来停在他们面前,黎茂生身后的阴影中,一个高大壮硕的拉丁裔保镖走出来,上前帮他们拉开车门,留昭没再说什么,弯腰坐了进去。
黎茂生有一副攻击性十足的长相,但实际上他很少做浪漫关系中的追求者。
他读书时已经开始玩股票,更有趣的世界在前面吸引着他,让他对校园生活缺乏兴趣,他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局外人。后来年轻得意的那些年,在维港饮食男女的都市文化中,他交往的那些职场精英都只需要一个相互的眼神,试探、确认,默契地进入或退出一段关系。
等他有了做狩猎者的资本,黎茂生已经对大多数人失去兴趣。
当抱着彩陶花瓶的少年从楼梯上走下来时,他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但转眼间他低头而过,就像不认识他一样。
那一瞬间,黎茂生感到猝不及防的诧异和失落。一个多月前,他在他怀中还是如此甜蜜、炙热和柔软,一整场拍卖会,他都在想着这件事,直到缅甸人突兀地出现。
崔月隐让他帮忙换掉缅甸那边的种植园主时,黎茂生以为他只是想在普希制药的生意里埋下一个钉子,但今天波拉莫的眼神,让他意识到里面还有别的事。
他本该问他这件事,但少年带着冷冰冰的气息坐在他身边,黎茂生在心里想,我得罪你了么?只是一个多月未见,我给你打过电话,发过的信息也毫无回音。
“刚刚的那个人,他会来找我麻烦吗?”最终还是留昭先开口问,黎茂生只是回:“不会,我会处理干净。”
“他还会再回缅甸吗?”
“不会。”
他惜字如金,留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跟前面的司机说了一下沈弥的地址,也不准备再说话。
开车的司机没有反应,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留昭皱了下眉,他很熟悉这种态度,他看向黎茂生:“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还认识我吗?”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低沉:“一个月前,你还在卧室里为我流泪,让我吻你,在我手中”
留昭伸手捂住他的嘴,他羞耻又恼怒,背后出了一层热汗。黎茂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终于抬眼向他看来,黑沉沉的眉眼带着天然的压迫感:“所以你只是在逗我玩?”
“……”
黎茂生体温很高,指腹在他手腕的脉搏处摩擦,留昭有点紧张起来,他软下声音说:“你在追崔融啊,而且你今天也带了女伴,你不也是在拿我逗着玩?”
“Laura只是一个投行的朋友。崔融,我说过我不爱他,追求他只是另一种和他交手的方式。”黎茂生一样样地回答他,“至于你……”
小时候在公屋,几个半大少年围着电视看那些古惑仔的电影,里面纯洁天真、生机勃勃的哑女蹲在浴室的地上洗一件沾血的衬衫,天气很热,汗水不停流下,裙摆被水或汗浸透,轻薄的布料黏在蜜色的大腿上。
这是黎茂生最初关于性和爱的幻想,天真的、忠贞的、纯洁又承载着欲望的爱人。
“你是梦中情人。”
从楼下望见他的第一眼,他完全唤起了黎茂生最初的幻想。
今夜之前,他在黎茂生心中还是纯洁的天使,好奇地靠近他,爱慕他,怜悯他,但现在他像是要抛弃他,他一下就变得既不忠贞,也未必纯洁,他是会和阿荣出去约会,被别的男人亲吻,又被一口雪茄引诱过来吻他的人。
他对欲望懵懂又放荡,黎茂生敢打赌,他绝没有守贞的念头。
“一个月不见,你有了别的兴趣吗?”
“这不关你的事。”留昭试图把手抽出来,黎茂生依旧用那种黑沉沉的目光望着他,缓慢地问:“男人还是女人?一个……还是很多个?”
留昭没法再用情蛊确定他的爱,但男人的欲望实在赤裸直白,黎茂生以前是这样的吗?留昭既感到被冒犯,又觉得被撩拨,他有一瞬间很想说我有其他情人又怎么样,你要去杀了他们吗?
“放开我。”他再一次说,黎茂生松开了他的手腕。
留昭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就惊叫一声,被拽着膝盖抱到了男人腿上。黎茂生扣着他的手腕,粗鲁地捏开他的牙关吻了上来,他整个舌头都塞了进来,吻得粗暴又色情,留昭被迫张大嘴接受他的吻,后面重重撞上驾驶座的靠背。
烟草和起泡酒的味道,留昭偶尔回吻他,就像他在维港的那次牌局里接的第一个吻。
两人换气的间隙,留昭挣开他的束缚,双手捧住他的头用力推开他,喘着气说:“不行,不行!我住在夫人那里,不能干这种事。”他用了一点力气抚摸他的颅骨,像是安抚一只饥饿的狮子。
黎茂生的手掌滚烫,从衬衫下摆钻进去,贴着他赤裸的腰,引来一阵颤抖。留昭有一瞬间走神,他在想,我是真的很想和他上床。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想起那张被他收藏的剪报,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无知无觉的性幻想对象。
“你如果不想送我回去,我可以自己下去打车。”
“我再问一遍,你有了别的兴趣吗?”黎茂生低沉的声音贴着他的胸腔震动,留昭在迟疑和思索,最后他说:“我没有其他兴趣,但有两个男人说爱我,我和其中一个上了床。”
黎茂生的眼睛像要吃人的野兽,死死盯着他,留昭依旧双手捧着他的头,安静地和他对视,他忍不住好奇,就算没有情蛊,我好像也不能用以前的目光来看他他的眼神从愤怒狰狞,逐渐露出嫉妒和痛苦。
“你在别人床上是什么样?你对别的男人张开腿吗?”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要刮伤耳朵,留昭忍不住说:“求你别想了,你在伦敦,你可以找到很多合心意的人和你上床。”
黎茂生用力锤了一下前座的靠背,车里传来一声闷响:“停车!”
车停在了路边,司机和保镖一起下车。黎茂生将他推到在后座,暴力地扯开他的衣服,留昭也撑起腰去脱他的衣服,黎茂生怔了一下,将他用力按回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