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尔?”

青年们听不懂,目光在顾清身上定定望了几秒,接着用顾清听不懂的语言快速地说着什么,一面将塞拉尔放到床上去。

一大片鲜红映入顾清的眼眸,他站起身,手中的石块掉落在地。

想要杀死灾厄的年轻弓箭手被灾厄先降临于嵴背上。

身旁人说着什么,顾清下意识上前,伸手解开塞拉尔被鲜血沁得深红的衣衫,那衣服被撕成一片一片,随着衣衫被解下,深色肌肤上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伤口叫人不忍直视。

“发生了什么?”

听到顾清颤抖的声音,原本昏迷的男人缓慢睁开了眼,他微微皱眉,并不呼痛,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叫清。

顾清问不出所以然,他半跪在床边,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塞拉尔,族长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一圈人跟着从顾清面前闪过。

止血草药止不住血。

塞拉尔伤的太重,族长问同行的青年,顾清抬起头去,捕捉到几个词语,他又低头去看,男人的伤口与他手臂上的伤口相似,只是狰狞的多,他一定奋力反击,可残暴的猛兽要大的多,凶悍的多,也愤怒的多。

晚星闪烁。

顾清趴在床头,在塞拉尔苏醒时,他身子一惊,抬起头来,撑起上半身靠近床榻上的男人。

“塞拉尔……”

年轻的男人垂下眼眸来,他的神态依旧看不出狰狞的痛苦与绝望的自救来,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顾清,呢喃着“清”字,低低地咳嗽时侧过头去。

他是草原上的灵魂,与周围的一切合奏和鸣,自然知道自己正在谢幕。

“别哭。”

顾清这才发现自己掉了眼泪,他一定是被草原上的日子同化了,哪怕知道这年轻的男人命不久矣,整整一天心底却是一片平静和忧愁,塞拉尔说话的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掉了眼泪。

顾清靠近塞拉尔,双手握着他的手掌,他的大眼睛闪烁着水光,他说:“你别死。”

塞拉尔理解不了“死”这个字。

他看着顾清,连回握新娘的力气都没有,晨曦的微风吹进帐篷,带来独属于这片土地的甜香。

塞拉尔说:“我要走了。”

这是顾清第一次听他说“我”这个字,塞拉尔总是独特地用第三人称诉说一切,好似他只是个旁观者,好似塞拉尔只是活在他口中的一个强大年轻的痴情弓箭手。

但这一刻,躺在榻上的人定定地看着他,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平静地吐露自己的命运。

“清……”他又叫顾清的名字,“回家。”

不知道是叫顾清回家,还是他想回家。

等到下午时塞拉尔的情况急速恶化,聚落里的人都来了,人们沉默地看着,好似在看一只强悍的猛兽逐渐失血而亡,所有人都在惋惜,却无人上前改变现状。

傍晚时,塞拉尔闭着眼闷闷地呢喃着什么,他不再叫顾清的名字,而是喊“mama”,天色渐沉的那一刻,上帝的弓箭手在草原广袤无垠的怀抱里静静地睡去了。

它们一定会来,或早或晚。

顾清站在帐篷外,风吹得发丝纷乱,遮住了视线。

老族长出来时,顾清与他对视,在老人的深深的眼神里,他低下头去,想哭倒在对方的膝下,却到底向后退了一步,说“对不起。”

顾清知道自己离场的钟声也已经敲响。

-

“Da nate na min te.”

晚风凉爽,星星太亮了,照得大地一览无余,仿佛巨大的舞台,只等自由的灵魂随风舞动。

顾清要去东北方,这么美好的夜色预示着明天会是万里无云,一片晴朗的好天气,他动着唇瓣,“我要走了,谢谢你们。”

老人似乎叹息了一声,塞拉尔的新娘被男人赤条条裹在布匹里抱回来,而今裹在丈夫精心打扮的衣衫里一步步走向夜色更浓郁的方向,周遭的草原仿佛缓缓打开的画布。

漂亮的新娘不像离去,反倒像走进一幕壮丽的画卷,山峦、树林、天边的流云与时不时掠过明月的鹧鸪难道不该为这样一位美丽的新娘的来临而雀跃?

微风吹拂顾清的衣角,直到聚落在他身后缓慢消失,他回过头去,呢喃着“再见”,说不清是对塞拉尔,还是对遥远的人类世界。

更深的荒原里,猛兽的嗥叫若隐若现。

清清以后一直都是人类身体

83、清咪荒野求生

草原的一大特点是巨大的温差。

大地无边无际,缺乏遮挡,这里的北风比哪儿都猛烈,顾清环抱着手臂,走得并不快,时不时就得停下来,借着天边明亮的天狼星来看清脚下的路,避免踩到尖锐的碎石。

偶尔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顾清停下脚步,乌黑如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周遭,像竖起耳朵的猫。

一只甘比亚鼠疾驰过草地又或是一只珍珠鸡飞过树梢,片刻后,总归是平静了。

“呼……”

顾清松了一口气,夜色愈沉,余温渐消,天边璀璨的星星再带不来一丝温度。

他只能停下脚步来,从口袋里逃出短匕首来,不多时,就见两条雪白的手臂抱着一大捆干草,遮着大半张脸蛋,在地势平坦的金合欢树下铺了一个简易的落脚点。

顾清并不十分擅长使用打火石,抿着唇定睛看手中的动作,一用力,“咔嚓”一声,火光骤现,忙又捡起干草,口中小口小口地吹气,大约几秒钟后,在他的掌心里缓慢升起一团白烟,热气腾腾。

宝贵的火星被送进干草堆里,顾清赶忙抽回手掌,皱眉吹气,等掌心火辣辣的感触终于褪去,火光映照下,一张白皙的面庞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