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一刻,顾清的精神超然地冷静了下来,而被吓坏的那个人却变成了塞拉尔,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回了村子,看到黑色的猛兽压在他的新娘身上,看到新娘雪白无暇的肌肤被咬得鲜血淋漓。

“De bas me din……”

“塞拉尔,它死了吗?那只黑豹?”顾清用完好的那只手臂去推塞拉尔的肩膀,后者似乎突然忘记怎么和顾清沟通了,他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直到一个激灵,停了下来。

“塞拉尔不会让清再受伤了。”他说着,手脚麻利地给顾清包扎伤口,草药被按在手臂上的一刻,顾清被疼得哭出了声,方才经历了如此多都不曾哭喊得这么大声,塞拉尔紧紧地攥着他想要抽回去的手腕。

“求你,求你。”他低低地说,帐篷外又有人冲了进来,似乎是来辅助塞拉尔,他们合力握紧了顾清的手臂,擦干净鲜血,敷上草药,而这过程中顾清痛得脸色煞白,哭得浑身发抖。

天色渐暗,村落里依旧兵荒马乱。

杀掉黑色的豹子会带来不幸,这是草原上心照不宣的默契。

刺伤猛兽的箭矢上涂着具有麻醉效果的毒素,让那只黑色的庞然大物缓慢失去了力气,而现在它被囚于网中,一动不动地任由两足行走的人类围绕着它,像围着一尊神明。

“Ta dake Nan te na.(这不是杀死法拉的动物)”

有人低声说着,“Hes nait na ca na te……(它会带来厄运)”

“Me neit se daka na.(把它驱赶回草原里)”

到处都是哭声,惊叫声,议论声,跑来跑去的声音,猛兽的双眸睁着,偶尔,它听到了一声若隐若现的哭喊,胡须轻轻地摇动了一瞬。

等上药结束后,顾清大汗淋漓,塞拉尔擦拭着他的手臂,双手又轻轻发抖,将顾清的手握着到唇前,虔诚地吻着,他双眼一眨不眨,盯着顾清看。

“那只黑豹呢?……它死了吗?”

塞拉尔摇摇头,又补充说:“没有。”

顾清雪白的面庞没有血色,透过纤薄的肌肤看到其下淡粉的毛细血管,过了一会儿,他喃喃自语着,“它是为我而来。”

塞拉尔听不懂新娘的意思,只是觉得新娘看上去就要消散了一般,这让男人心慌意乱,他向前双手捧着顾清的脸颊,与面前人四目相对。

他从没这么想弄明白过一件事,他想弄明白顾清的话语,想弄明白顾清的处境,否则,为什么他们四目相对,却发觉他和心爱的新娘相隔万里。

“它们还会来。”顾清的睫毛盖着双眸思,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他抬起头,焦急地颤声道:“你得告诉他们,得立刻离开这里,你,你们……你们都得走!”

塞拉尔即将下线啦,人类的part都要结束了!人类清和大猫们又要在一起生活了XDD

82、草原的弓箭手

塞拉尔死亡

顾清被塞拉尔失而复得地紧紧扣在怀里,他抱得太紧,以至于让怀里的人没有一丝挣扎的空间。

草药或许有镇痛的成分,可随着夜色渐浓,总归将顾清疼得煞白了脸,冷汗淋漓,他蜷缩成婴儿一样的姿势,被塞拉尔紧紧地抱着,火热、滚烫的胸膛紧紧贴合顾清。

“清……”

塞拉尔呢喃着他的名字,半梦半醒间,顾清的心尖一阵痛楚,说不上是委屈或是恐惧,只在那一刻,他的生命与草原上漫步的猛兽沉默而危险的遥相呼应,无法挣脱。

世人说,神明具有稍纵即逝的特点,他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人类无法掌控。

而那天夜里,果真出了意外。

黑色的幽灵大猫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隐身于黑暗中逃得无影无踪,红日初升之时,只看到满地杂乱的爪印与被咬碎的绳索。

“……Da ca lama ti na……”

人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代表灾厄的黑色幽灵逃回荒野,这或许预示着灾难已经离去,神明的福泽重新降临。

塞拉尔站在其中,垂首轻轻拉着手中的弓弦,一言不发。

顾清直到塞拉尔给他换药时才得知这一消息,他抬起头来,顾不上小臂上的伤口,“它跑了?那只黑豹?”

塞拉尔耐心地点头,半跪下来,男人手掌粗大,满是厚茧,此刻却灵活小心地取下绷带,细心地检查顾清的伤口,抬起头看着顾清,开口的瞬间将新的草药涂抹上去。

“塞拉尔会去杀了它。”他神态平和地说,依旧保持那奇异的第三人称,好像在说一件再随意不过的事。

顾清被疼得闷哼,向前控制不住地抱紧了棕色肌肤的男人,与其说是拥抱,倒不如说是抓着发泄的救命稻草。

半晌,他睁开晶润的眸子,低声喃喃:“你们得离开这里,它还会回来。”

塞拉尔不知道顾清为何会像先知一样说出这样的话,但他已下定决心。

灾厄又如何,那只猛兽伤害了他的新娘,将新娘吓得脸色苍白,他便要去解决噩梦,如果真如新娘所说,那只黑色的猛兽还会回来,塞拉尔会准备好一切捕杀那只猛兽。

而后的一切不像顾清猜测的那般骇人恐怖,一日日过,猛兽并未造访。

当地人没见过钟表,没有时间观念,这片土地只有两个季节,时光流逝越发显得没有意义。佬阿;姨PO海废追新3301394.93,群

伤痛逐渐消失,当地人像脆弱的食草动物,被命运无情戏弄后竟学会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戏弄自己的痛苦。

法拉没有被避而不谈,反而时时被人在闲话里谈起,小男孩死在一只巨大的黑色幽灵手上甚至在扭曲的痛苦里被夸赞为一桩美谈。

反正人都要死,死得如此惊世骇俗更是幸事,死在草原的神明手上也好过走在路上摔一跤摔死。

只有塞拉尔并未忘记复仇黑豹一事,他的武器从不离身,有时和部族的年轻人走出聚落,顺着荒原走进遥远的天际,目光总是在寻觅代表着灾厄的黑色猛兽。

上帝的儿子被流放人间,成了弓箭手。

顾清手臂上的伤口轻了许多,解开绷带,露出一道道粉色的伤痕,在雪白的腕子上十分明显,他害怕这只手再也不能灵活动作,总给自己找事情做。

部落里的人说顾清长得好看又乖巧,除了太古怪太安静,不会说话,却是个活脱脱的贤良新娘,他为塞拉尔做了一根根羽箭,睫毛垂着,神色认真,好似忘却了身边的世界。

平静的日子在平静的晌午忽然被打破。

健壮的年轻人扛着塞拉尔跌跌撞撞掀开帐篷冲进去时,大眼睛的新娘正坐在床边,雪白的颈子上套着玛瑙石的装饰品,赤脚放在地上的毯边,脚趾都雪白莹润,他手中打磨着石头,停下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