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雪并不回答,只是身形不似此前那般随意,而是忽地低下去头去,修长的手指扶着额头,借着月光,看得到他额上沁出点点冷汗,人也跟着微微颤抖。

我心中一惊,本能地向前走向他,伸手想要去扶他颤抖不停的身体。

半空中的手猛地被顾庭雪一把攥住了腕子,他狭长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杀意尽显,我被这一瞬顾庭雪暴露的恶意惊得停下了动作,下一刻,俊俏的人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开,冰冷的吐息道:“滚开。”

“奴婢该死!”我连忙开口,抬起头时,就见顾庭雪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下一刻,他又闷闷地哼了出声,必定是痛极了我在峰里这么多年,却还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顾庭雪,心中说不上是焦急还是旁的心绪,只是刚被他的冰冷杀意震得不敢靠近。

黑暗中,男人的闷哼在大殿里虚弱地飘荡。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与他师兄弟一场,而今他生死不明,到底不能亲眼看到他如此受伤,便向前一步走近他,“主人……奴婢可帮您缓解一二。”

“滚开……”顾庭雪嘶嘶开口,像只笼中困兽,并不领情。

我抿着唇,站直了身子向后退了一步,而这时,顾庭雪不知是发什么疯,忽然抬起泛着红意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你敢走!”

真是奇了,走也不行靠近也不行,做他的婢女真真是倒霉透顶,心中如此腹诽,我却还是往前走了几步,见顾庭雪只是颤抖不停,并不像此前那般发疯,终于是靠近了他,站在顾庭雪的身后,“主人,您别乱动。”

我警告道,伸出手来落在他的额上,润白的指尖缓慢揉动着,顾庭雪并不挣扎,像被顺毛捋的猫儿一样收了利爪,渐渐地,他的哼声缓慢消散,约莫一炷香后,我松开了手,走到顾庭雪面前半跪下去,抬起眼望着顾庭雪低垂的睫毛,心口一动。

“主人,您有异相吗?”我实在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顾庭雪是否早已变得丑陋不堪,这幅面孔只是幻化而出。

“你想看?”他不咸不淡地开口,我一怔,刚想点头,忽然被他伸手拽着领口向上一提,四目相对,顾庭雪翘起了唇角,讥诮着开口:“怎么幻化出如此丑陋的模样,待你露出本相,再来同我谈。”

这个世界的小辞就是美神!辞门!

顾庭雪:老婆怎么会这么漂亮啊好想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121、顾庭雪喜欢女装辞宝

双龙?(一个人的双龙)

顾庭雪从来都是一顶一的丰韵潇洒,气质斐然,与温婉如玉的韩棠不甚相同,韩棠温和有礼,待人接物常却总带几分不易觉察的疏离,顾庭雪却不是,与峰里上至长老真人,下至炼丹弟子皆一团和气。

而此刻拽着我领口的人却显得十足恶劣,双眸里带着戏谑的冷意,一用力,将我狼狈地提近了几分,这姿势不上不下,手足无措间只能伸手扶着他的膝头。

“你……何时看出来的?”我梗着喉咙,“松开我”

顾庭雪并没有回答,那双眼只是在我的脸上掠过,最后落在唇上,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掌心一用力,将他拽着我领口的手挥开,低咳着后退了几步。

“我已说过我来这里便是为了你,你得跟我离开这里,这里,这些,全都是障眼法,顾庭雪,请你信我,你若沉迷其中便要魂飞魄散,再难回到尘世。”

我张口一五一十地与他摊牌,顾庭雪盯着我忽的笑了,“真是有趣,你我非亲非故,你凭空出现便要对我说如此离奇的话,还害死了我的婢女,却叫我如此简单地相信你?”

我一时哑然,心知这鬼域叫人迷失心识,在顾庭雪的心中,这幻境便是他自小长大生活的地方,一步一景皆为真实,而今被人当头说是在幻梦,无论如何也不会信我。

“这世上豺狼虎豹,人心险恶,我虽不知你究竟意欲何为,可这般花言巧语,手段狠毒,如何称得上良善之人。”顾庭雪的唇角带着讥讽,语气也愈发冷冽起来。

“你胡说!你的婢女要我性命,难道叫我任人宰割?”从前与顾庭雪如何厮混吵闹,却从未被他说过如此扎人冰冷的话,胸口蓦地涌起一股闷痛,气得浑身发抖。

顾庭雪默然不语,黑暗中半张面孔藏着,瞧不真切。

须臾,我掩去了易容,向前走了一步,黑暗中沉默的人影也微微抬起头来,与我对视。

“顾庭雪,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微微抿了抿唇,我忍着胸中的怒火,“你信不信我?”

顾庭雪的指尖轻辗着一颗晶莹宝珠,薄唇吐出“不信。”二字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径直向殿外走去,心中暗骂他不知好歹,合该先去寻韩棠,他温润善良,却不像顾庭雪这般不依不饶,难以应付,到了殿门口,回过头去,见顾庭雪正直勾勾地望着我,一眨不眨。

我心尖微微一动,忽地想起上一次在那鬼修燕郎处狠心舍下顾庭雪与韩棠,而他二人却待我满腔真情,方才紧绷的肩头到底是软了下去,又念气我在来幻境前的豪言壮语,足尖踌躇着停下了。

“怎么不走?”顾庭雪不冷不热地开口。

“……”我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掩着门扉,“你认识一个叫韩棠的人吗?”

被顾庭雪拽着领口按在榻上时,视线里天旋地转,他动作太快,太凶,还来不及唤出灵剑来抵抗,只觉被摔得眼冒金星,等终于睁开眼,俯身压在我身上的人双眸正闪烁着诡异的亮光,他的瞳孔缩小,在眸子里微微晃动,像是十分兴奋的猛兽。

“怎么?说了你两句便受不了了。”顾庭雪嗤笑了一声,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动也不敢动,俊美的男人翘起嘴角,道:“还要去找别的男人?你想怎么做,还要打扮一番去勾人吗?”

“……你放屁!”我的面颊发烫,暗自懊悔若这么容易被他看出来,何必要画蛇添足穿一身女装,真真倒霉透顶!

顾庭雪的拇指擦过我的唇边,垂眸打量指尖上晕开的一点红印,冷哼笑了,“我不知道你从哪来,满嘴谎言地想骗我什么,可若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未免太过自负。”

我心尖滚过数个念头,半晌后到底是没开口顶他,微微侧过脸去,“我没想骗你什么,顾庭雪,此番……只是为了救你。”

顾庭雪轻笑了一声,忽然翻身松开我,只是人未下榻,随意地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捏着一颗晶莹的宝珠,在灯光下打量着。

这却是我未曾想过的情境,或许是与顾庭雪待在床上便是要厮混一番,而今与他恍若隔世,却这样平和地躺在一张床上,不由得浑身别扭。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顾庭雪喃喃自语着。

“谁?”我想起身,可方才被他威压碾在身上,而今松了一口气也泄了力气,动了动指尖,索性躺着打量那屋顶上的琉璃雕花。

身旁的人并不回答,一时陷入了阒静,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声响,我侧过身背对他,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心神俱疲,许是心底深处到底信赖着这位俊美师弟,毫不设防,不知何时便缓缓闭了眼。

又过了一阵,烛火“啪”地烧灭了。

第二日却没料到顾庭雪还叫我作女装打扮,小几边,他单手拖着脸颊,俊俏的脸上带着一丝顽劣的神情,“若叫旁人发现你杀了红药,到时只怕我也保不住你啊。”

我心知此地分明是他做主,谈何保不保得住?

只是而今还是打定主意哄顾庭雪开心,不与他在这些细枝末节处置气,便动了动唇角,倾身去拿那散落在床脚的衣衫,动作笨拙地套上了身。

“怎么衣服都不会穿了。”顾庭雪轻笑了一声,不知何时走到榻边,双手从我的身后圈过,我一惊,抬起眼看他,就见顾庭雪低垂着睫毛,指尖握着那两根丝带样的装饰,从身后圈到腰上,玉环穿锦扣,环住细腰。

“这世上哪有服侍婢女的主人,你这般笨手笨脚,可要被旁人看出来了。”顾庭雪又叹道,我抿唇不回,打定主意让他自找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