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突然传来断续的声音。
是分队长,音量微小地说:“They're in...eight here, maybe more upstairs. No French for now.”
“Copy.”
孟醇掩在楼梯拐角,那么现在他可以确定,眼前若隐若现的这颗脑袋不属于友方。他转头比了几个手势,然后收枪,缓缓持刃走出死角,当视线足够看清整片楼层只有六人,且都背对着自己时,他出刀极快,锋尖从肋骨下方刺入肺部,冷光乍现,此人当场毙命。
他轻轻接住民兵后仰的身体,侧身交给队员放倒,找到最近的掩体,静静摸到下一个目标身后。
直到他与成员以同样的方式解决掉四个民兵,远处房间传来的细微哭声引起了剩余两人的注意,迈步走出了孟醇和战友的行动范围。
眼见一个民兵突然伸手挠挠脖子,即将扭头的瞬间,孟醇当下立断,与队友不谋而合,犹如扑食戾虎,猛地将其和同伙压在地上,踹走枪支,重如铸铁的手臂穿过腋下,狠狠掰断了他们的脊椎。
孟醇和队友相互对视一眼,丢掉两具尸体。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吓了里头的人一跳,明显棕发浅瞳的几个孩子抱作一团,裤子刚解开一半的黑人民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降服。
指挥部看着镜头里寥寥可数的人,疑惑道:“只有一二三四五...八个小孩吗?”
孟醇也意识到人头过少,但又听不清指挥部的声音,烦躁地蹲在孩子跟前,向他们指指胸前代表维和部队的标志,问道:“你们的父母呢?”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竟是听不懂话的样子。
适才与孟醇一起杀死敌军的佣兵是欧洲人,便换他来沟通,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Drunkard? You there?”
孟醇用力按着耳机,走到窗边:“我在,楼顶的民兵已经被制服,你们情况如何?”
那头好一会回说:“我觉得你需要下来看看。”
等孟醇赶到一楼,八具民兵尸体带着同样的伤口,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分队长正站在一面十分厚重的防火门前,脸色不善地让开身子,领着孟醇连续看了三个房间,加起来还没七十平米的地方,装着远远超过了军方告知所需要援救的人数。
依旧,他们好像听不懂话,直到有一个女人鼓起勇气,两只手在空中急切地摆出各种形状。
诡异的沉默里,孟醇惊觉,这是一群聋哑人。
沉默许久的泽托开口:“按照他们国家的律法,二十人以上的公司必须为聋哑公民提供岗位,所以目前来看,应该是管理层逃命的时候没能顾及他们。”
孟醇跃过面前的外国女人,大声喊:“有没有会讲普通话的?中国人?”
六个队员看着孟醇,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一只手在人群中举了起来,中年弱听女人有浓眉,小鼻,丰润长相。身旁的丈夫紧紧搂着她,像是棵摇摇欲坠却也坚韧的柳树。
他们互相搀扶着挤到孟醇身前,看着这个高大强壮,无比健全的男人,指节屈伸交错,毫无障碍地移动掌心、掌背,拼出一句她再熟悉不过的中文手语。
还有没有人?
女人飞快地回应道,除了几个孩子被抓到顶楼,所有人都在这里。
女人边比划,边发出模糊不清的舌音,问孟醇:我们都能走吧?
楼顶的队员带着孩子和俘虏往下走,逃过一劫的小人质们见到父母,飞也似地冲了过去。
“酒鬼,活捉的那个民兵说,他们二十分钟前发现这里有外国人就通知了叛军,估计很快要到了。”
黑皮肤的民兵害怕地看着他们,瞪圆的眼球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开。
女人手掌击合的啪啪声在空旷的工厂里异常响亮,她似乎看着无所不能的神,虔诚地请求孟醇:带孩子走,先带孩子们走。
第01章1*长腿01老啊姨01整理
孟醇冲到消防门口,开始逐个房间清点人数。他们接到狙击手报告,两公里外有疑似叛党靠近,必须即刻进行撤退。
众人目光随他指尖起落,足足五十二个听不见声音的人,面孔惊惶难安。
“我们没法都走,得留四个断后,另外四个带他们从后门离开,去停车的地方跟狙击手会和,”孟醇示意聋女将众人领出库房,掌心摩擦的声音还在工厂回荡,他转过头,对卡特琳娜的组员们说,“我留下。还有谁?”
计划制定与落实一线间,五十二人紧跟领队踏上逃亡的路程,阵阵脚步声如雷贯耳,持续了很久,才逐渐减弱。眼看队伍尾巴完全消失在建筑内部,剩余四人分别守着二、三楼靠后的两个角落,静待敌方推门而入,为行动争取更多时间。
队伍还在朝那块巨大的砂岩奔逃,拉出一条长短参差的线,工厂遮蔽的另一面,是叛军徐徐停下的车胎和吵闹的引擎声。
五十二人被粗鲁塞进车箱,连放脚的凹槽同样挤满他们,肉体不再具有弹性,任谁将关节摆弄,直到失去痛觉,变得麻木,也不曾动弹,严丝合缝如一包包遂意压缩的行李。八人座的军用越野,愣是拓出十二个人的极限,孩子躺在大人腿上,身体荒谬地折叠成窄窄一片,贪婪呼吸着灌入窗内的尘氧。自尊在风无法穿过的间隙发潮,腐烂地侵蚀嗅觉。
枪响像是突如其来的强雷旱雨,囚困再那座四方空间,不断劈开健全人的夜,又败给聋人死寂的黑。
门口放哨的几名暴徒注意到车队的动静,立刻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位于三楼,靠近后门蹲守的佣兵眼见车队撤离,立刻朝楼下队员大喊:“车队已经走了!”
孟醇迅速飞奔上楼,掏出仅有的两枚手雷,往防弹衣的弯钩一挂,拉开安全栓,分别掷向底层和身后的楼道,随后摔严门阀,极快翻越阶梯,落在地上。
手榴弹应声爆炸,墙体碎成无数渣滓,一股无形的能量卷起石粉,将孟醇推出五米远。他使劲甩甩脑袋,强撑晕眩,将工厂抛在身后,与同伴在来时的道路狂奔。
前人突然慢下脚步,孟醇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他的领子,对方才没有二次受创。迷彩布料藏起伤口,只能看见有两处血液汩汩涌出,三人合力抬起无法行走的伙伴,就近躲在砂岩后头。
孟醇急忙掏出止血带,一边捆起伤者大腿和腰腹的弹孔,一边回头确认没有残兵追赶。
眼下唯一的交通工具仅剩叛党停在正门的车,孟醇咬牙,冒险绕去偷了过来,将伤员扛到后座,猛踩油门,往回程大路飙飞。
叛军那么多人,不会只开一辆皮卡来,证明他们发现了车队的离开,五十二个平民可能被抓住,也可能被杀害。视线所及找不到任何踪迹,众人心绪不宁。
后视镜里,同伴为伤员拉下面罩透气,面罩后的嘴唇失色严重,他们也毫无办法。孟醇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脚底压满力气。
半路,突然从沙坡两侧撞出三辆皮卡,其中一副驾坐着个脑门正中心被开了个血洞的黑人。孟醇一根弦跳起来这种精确到一击爆头的准度,只能出自小队队员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