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抓着魏晔的手青筋暴起，已经完全没了平日的模样。

即使他没了国师的身份，只要魏晔还身负国运，他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可是就在这时，他却看到魏晔缓缓转过身。

魏晔面露不忍，他不想看到雨霖这样，反手扶住雨霖的手安抚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就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雨霖尖声打断：“不！”

魏晔一愣。

“你必须是皇帝，”雨霖死死掐住他的手臂，语气中竟然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你必须是皇帝！”

魏晔嘴唇翕动，“若我不是……”

雨霖一把推开他，没有说话。

魏晔却已经明白了。

若不是他坐在皇位上，雨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与他在一起。从始至终，雨霖只有借他活下去这一个目的。

离去的神明

【作家想说的话：】

第二更

异象悄无声息地出现，又以一种堪称热闹的方式消失，当天，雨霖利用神鬼之说所做的一切便在京中百姓中流传开来，随后，这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大元的每一个角落。

若雨霖只是愚弄帝王，百姓们可能还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可当他们听说这些年持续不断的水患、干旱、蝗灾甚至疫病，都是因雨霖窃取国运才导致的时，怒火瞬间就足以烧穿一切了。

只有为了生活艰难挣扎的人们才知道这些年的日子到底有多难过，可他们也深知天灾并不为人所左右，他们能做的除了诚心祈祷，也别无他法，可是现在，萧白缈却告诉他们，这些天灾本可以不用发生，是雨霖窃取了国运，为了一己之私，将他们多年的生活搅得一团乱麻，让他们置身水深火热之中……

多年来所积聚的那些无处发泄的怨恨和痛苦在今天终于落到了实处，几乎是一夜之间，雨霖便从千尊万贵的国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邪佞，那些人在曾经的镇西大将军杨柳风的带领下，推掉了大元随处可见的天帝像，就像当初他们推掉其他神明的神像那样，随后又在自发走上街头，回收那些有辱神明声誉的话本。

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很多神明本就不与人类亲近，他们不在意人们的供奉，却也曾回应过信徒的祈求，只是被如此抹黑之后，他们也绝对不会再看这些人一眼了。

不过百姓们已经从杨柳风口中得知，这次为他们解决异象，拆穿雨霖阴谋的萧白缈就是一位真正的神灵。这可是第一个真真正正出现在人们面前的神明，所以人们很快就将对雨霖的疯狂崇拜转移到了萧白缈身上，他们千求万求，终于从杨将军那里求来了萧白缈的画像，迅速开始为萧白缈塑像、建庙，期待这位神明能留在大元，保佑他们。

可是自那天起，这位神明便似乎是离开了，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

而笼罩了整个大元的骗局被拆穿后，人们最先要做的还是要扭转国运，将扭曲的一切掰回正轨。

这些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首先便是是如何淡化这场丢人的闹剧……史官们最擅春秋笔法，便将雨霖写成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妖道，说他用自己的力量控制了皇帝，于是一切就都变成了妖道强迫，人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接受这种说法，在解决了这段丢人的历史的同时，还顺带解决了大元未来的问题雨霖那番“先皇亲自下旨”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但这几年来，魏晔确实没有为大元做过什么事，一应政事都是魏煜在处理，比起一个昏君，人们自然更希望这个国家能由一位有才干的君王来领导，于是他们先前的洗脑又派上了新用途先皇会将皇位交给新帝，都是因为被国师的力量操纵，并非出自本愿，眼下让魏煜登基才是名正言顺的。

至于魏晔和雨霖，在这场闹剧结束后，二人就被囚禁了起来。

国师观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只剩下满殿金红纱缎垂落在地上，曾经泛着暧昧光泽的布料如今已经被踩踏得脏污一片，在空荡荡的宫殿中更显萧索。

殿门被推开，刺眼的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殿内，坐在椅子上的魏晔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

短短几天时间，他便已经从高高在上的帝王跌落成了蓬头垢面的阶下囚，他看着魏煜朝他走来，不怒自威的模样确实比曾经的他更像一个皇帝。

国师观里无处落座，魏煜便站在了魏晔面前。

“参见陛下。”

魏晔讥讽一笑，“我如今只是一名阶下囚，四弟还叫我陛下？”

“名义上，二哥如今还是大元的国君。”魏煜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极尽嘲讽，“二哥找我是有事吗？”

魏晔沉默片刻，直到魏煜似乎是站累了，换了个姿势，他才缓缓问道：“他还好吗？”

他问的当然是被关在旁边寝殿里的雨霖，之前他还隐约能听到雨霖的声音，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雨霖那边慢慢就安静了下去，他无法辨别雨霖是否还安全，只能在这个时候询问一下魏煜。

魏煜挑了挑嘴角，“他挺好的，刚被锁起来的时候还会大哭大叫，现在老实许多了，只是总喜欢喃喃自语，说自己就快要死了之类的。”见魏晔眼中闪过不忍和恨意，魏煜又轻飘飘地道：“二哥不用担心，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人锁住了他的手脚而已，没有对他做过别的。”

他说的是自己没有对他做别的，但若是手下的人做了什么，只要没人上报，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四弟……”魏晔艰涩地开了口，“二哥求你，你早已掌握了实权，并不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能不能……能不能把这个虚名留给二哥？只要你肯，二哥可以永远”

“不能。”

他话没说完，就被魏煜冷冷打断了。

“二哥真是深情，宁愿一辈子困于囚室，也要保住雨霖一条命。”魏煜讥诮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在这皇位上一天，雨霖便可通过你多吸取一丝国运，凭什么你的深情要用整个大元的国运去成全？你有片刻为大元的子民考虑过吗？”

“况且在臣弟看来，你这深情打动的只有自己啊，至于雨霖，他不过是拿你当个续命的工具罢了。”他突然压低声音，轻声耳语道：“你知道雨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他愿意做我的禁脔，只要我登基后能允他将命数与我相连。”

魏晔嘴唇颤抖，本还有些亮色的双眼霎时暗淡下来：“你……”

“我没有同意，我对他的身体不感兴趣。”魏煜左右踱了几步，在魏晔似是松了口气的时候又接着道：“不过我告诉他，我的身边还缺只小宠物，小猫小狗这种我已经厌倦了，他马上就说他愿意，毫不犹豫。”

“你知道当我告诉他我依然不愿意的时候，他有多失望吗？”

他看着呆愣的魏晔，心中陡然感觉到一阵快意，这快意并不是因为他从魏晔手中夺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而是因为他亲手击碎了魏晔对雨霖的感情。

像魏晔这样的人还想要感情？简直痴人说梦。

他都还没有得到过感情。

尘埃落定之后，魏煜本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萧白缈会留在大元，毕竟他当初曾那么执着地想要帮助他挽救这个国家。所以魏煜一直以为，他对这个国家是有深重感情的。

所以他飞快关押了魏晔和雨霖，迅速接手所有政务，命杨柳风一一处理好民间对神明不利的所有流言……他信心满满，想要把大元尽快恢复到先皇在世时的繁盛景象。可是等他忙得差不多后，再回过头，却发现萧白缈已经离开了。

他发了疯地想要寻找，可神明的消失就如水滴入海，任凭他一队队兵士派出去，依然是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