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身伤害的程度了,又是在这种地方,真是恶劣。”

“虽然谢小方家里人和我有些联系,但我也不会包庇他。”

赵安乾拿着干净的湿巾走回来,弯下腰一点点擦干净余嘉圆大腿根上的秽物,淡淡道:“你要告他吗?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叫人把谢小方控制起来。”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余嘉圆将谢小方的暴行定义为“冲动”、“玩笑”、“小打小闹”,赵安乾便没有多说什么,给人打电话叫送东西来。

钥匙插进锁孔里,毫秒内就解开了桎梏住余嘉圆三四个小时的东西。余嘉圆的手腕完全肿起来,青紫的底色上泛起一层油量的光泽,那是类似于严重烫伤后皮肤表层下的组织液。

赵安乾又给余嘉圆拿了件衣服,是单位发的那种外岗执勤用的长及小腿的黑色羽绒服,虽说是免费的东西,但质感算是足够好,防水的黑色面料,充绒量极佳,足够应对零下二十多度的环境。

一件崭新轻盈的外套落在身上,余嘉圆愣愣抬起眼,他张了张嘴,话出口前控制不住猛烈咳嗽起来,这阵咳来的突然且猛烈,越是想控制越停不下来,余嘉圆太急着说话,只能捂着嘴边咳,边从指缝里流出闷闷的声音,他说:“谢,谢谢,咳......但,但,咳咳,我会把它弄脏......”

“一件衣服而已,况且你衣服没法穿了,要怎么出去?”

赵安乾用一次性纸杯给余嘉圆接了点热水,递给他顺顺气,继续道:“我这里没有合适的裤子,你先套上吧,等会我叫人开车送你回去。”

余嘉圆很珍惜的紧紧攥着纸杯,本就嘶哑的声音在咳嗽后更加粗粝低微,他迟缓的又道一声谢,但是他没有准备起身出去的意思,半晌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赵安乾道:“领,领导,邱行光怎么样了,他可以走吗?”

说实话赵安乾都快忘了还有邱行光这一茬了,余嘉圆现在这幅样子还能记得替别人的处境担心,赵安乾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说他勇。

“他应该很快也能走了。”

余嘉圆几乎被疲惫憔悴悍上面具的脸终于出现了微弱的裂缝,从中自然的流泻出堪称柔软的放松神色,而这是在余嘉圆听到他自己可以走的消息时都没有表露出的东西。赵安乾敏锐的将余嘉圆的反应看进眼里,心里最早生出来的念头就是倒也难怪谢小方能被气成那样。

赵安乾今天不齿谢小方,并不是因为谢小方手段多狠毒,更不是觉得谢小方不该收拾余嘉圆,赵安乾嫌弃的是谢小方做的事都太低级太不体面,大庭广众下不分场合的发疯和只会吼叫的动物有什么区别呢?

谢小方自打从审讯室出来后就好像丢了魂般,他自己从走廊溜达了两圈,又在非常不舒适的塑料排椅上坐了很久,谢小方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东西,他现在就在想今天晚上喝的是假酒吧,这都过了多半天了怎么还晕乎乎的头疼呢,这酒意怎么就消散不了了呢?真是大胆,明天就去砸了他们店。

更多什么东西谢小方不再去想,或许是纯粹闹累了没有余力,或许是抵触,但也可能是莫名的恐惧。但无论是何原因,谢小方无所事事的冷静了下来,他拿出手机叫了辆车,直接起身回了家。

余嘉圆艰难扶着椅子,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羽绒服下赤裸的双腿颤抖,撕裂的伤口趋于麻木,反而是肚子深处更痛起来,底下仿佛埋了什么活物,在肉里翻来覆去的钻弄,余嘉圆疼出一身汗来,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那莫名的东西做弄到肠穿肚烂。

“司机下班了,你跟我走。”赵安乾看着余嘉圆,继续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拿外套和车钥匙。”

余嘉圆下意识想要拒绝,但衣服里空荡荡凉飕飕的感觉让他更合拢双腿的同时也咽下了将出口的话,余嘉圆小弧度点点头,闷闷道:“麻烦您了,谢谢。”

赵安乾没吭声,走出审讯室时顺手带上门,他环顾一圈没见谢小方,询问警卫后才得知谢小方竟然走了。

但赵安乾多花了几秒想了一下大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谢小方虽然看起来是个挺嚣张跋扈的主儿,遇到什么事情也激进到近乎莽撞,但赵安乾知道他实际上却是个逃避型人格,遇到真正在意的事情,谢小方的本能反应都是赶快躲开。

而落在赵安乾眼睛里的不多的能让谢小方下意识逃避的事情,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余嘉圆,谢小方几乎每次和余嘉圆闹别扭赵安乾都是知道的,谢小方的反应很耐人寻味,最初赵安乾也简单认为谢小方的消失和断联是冷暴力,可还真不是,谢小方根本就不会什么冷暴力,谢小方是睚眦必报的,是有点残忍的冷血的,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谢小方不理就是永远的不理,他对余嘉圆的“冷暴力”其实就是因为不知所措,因为贫瘠的感情经验让他的大脑宕机,包括余嘉圆和邱行光被堵在酒店那次,谢小方站在门口都有点石化,他一个人琢磨了半天,愣是没琢磨明白,于是转身就走。

赵安乾心里浮现出一个隐秘的念头,谢小方把自己的心意视作锦上添花的装饰,又不以为然不给自己甜头,赵安乾已经容忍他放肆很久,现在的谢小方因为别人变得不那么讨人喜欢了,赵安乾很不满意,他决定给谢小方一个小惩大戒。赵安乾就是想欺负他,趁他还傻乎乎,骗他把当宝贝的玩意儿分享出来。

赵安乾想看谢小方哭,赵安乾还从没看他哭过,谢小方长那样一张恃靓行凶的脸,不梨花带雨掉几滴水珠子该多可惜。

想到那样绝美的画面,赵安乾心情终于雨过天晴般好起来,他回到房间喊余嘉圆:“走吧。”没有任何搀扶一下行动不便的余嘉圆的意思。

余嘉圆的任何动作都很艰难,骨头缝里透出僵硬来,一看就是在忍受强烈痛楚和不适的姿态,这很正常,谢小方刚才收拾他的时候肯定没手软。但很快赵安乾发现点其他的不对劲,余嘉圆的神态有些紧张,手里鼓囊囊攥着什么东西,看起来一副心虚的还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赵安乾直接问他:“拿的什么?”

余嘉圆明显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捏得更紧,他慌忙解释:“是我自己的东西......“

“嗯?”

赵安乾追根究底的态度很明显,他仅仅展现了一个带着问句的音节和平稳如顽石的肢体动作,余嘉圆便没有了妄图抵抗的勇气,他噙着泪,羞耻感具现成脸上刺眼的浓红,半晌后余嘉圆才咬着嘴唇,缓缓伸出了右手。

余嘉圆一根一根松开手指,掌心摊开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团被纸巾里三层外三层裹住的椭圆形的物品,赵安乾看到第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于是更诧异余嘉圆带上这东西做什么。

“我,我擦过了好多遍......”余嘉圆声若蚊蝇,生怕赵安乾嫌弃,补充道:“倒也有可能还脏,所以,所以我拿在手里,不往兜里放......”

重点并不在这里,赵安乾说:“还拿它做什么。”

“这是人家送的,不能丢。”

赵安乾脑子里迅速的出现了很多零碎的东西餐厅里一片狼藉中的桌子上小小的蛋糕、身份证上一串号码、谢小方手里把玩过的礼物盒。

“你的生日礼物吗?”

余嘉圆安静的点了点头,赵安乾眉毛很轻地皱了下,他说:“揣进兜里吧,不脏。”

余嘉圆最终也只是重新一根一根收起手指如最开始一样只用手握紧自己的东西,毕竟他知道衣服不是他的,人家说不在意是礼貌,他不可以那么冒昧。

现在已经凌晨快五点,但冬日夜太长,路上依旧是漆黑一片,余嘉圆太累了,控制不住沉重的眼皮,头一点点挨到车窗上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是被赵安乾叫起来的,余嘉圆揉着酸痛的腰直起身,所见一片陌生的居民楼。

“这不是学校吧......”

“嗯,我家。”

余嘉圆很无措。

赵安乾声音温和:“今天别上课了,请个假休息休息,下午你还要跟我回局签个字。”

“可这,太麻烦您了,我在审讯室等您上班就好......”

赵安乾在笑,但余嘉圆的精神一点都没有松懈,他其实不仅是担心麻烦到赵安乾,更多的是余嘉圆莫名的害怕赵安乾到了某种地步。

赵安乾的长相跟凶毫不沾边,甚至都不算凌厉,那是张很温和儒雅的像古代君子的一张脸,赵安乾也没对余嘉圆发过火,哪怕第一次见也只能算是询问和公事公办。

但余嘉圆就是怕他,怕他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十个大喊大叫的谢小方,赵安乾多看余嘉圆一眼余嘉圆都想打冷战。

余嘉圆觉得这真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