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冒着火上浇油的风险追上谢小方，还是等等看之后情况再慢慢来？

此时的余嘉圆尚不得知谢小方真正的为人和过去，如果余嘉圆能知道，他或许不会在每次面临选择的时候都头也不回的奔着错误的选项而去。

但世界上没有“如果”，余嘉圆想都没想便站起身来，套上宽大的黑色外套，步履踉跄但目光执着地向谢小方追去。

余嘉圆样子很狼狈，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青紫的指痕都隐约可见，谢小方的脚步并不快，余嘉圆跑着上去从后面拉谢小方的衣摆。

谢小方猛地甩开他，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余嘉圆执拗地继续拉他，不出意外又被甩开。

再拉，再甩。

这番交锋根本没有什么腥风血雨的味道，更像小孩子间闹别扭的意思，余嘉圆无知无畏的把谢小方当成需要顺毛的猫咪，而谢小方真就没有再爆发出更恐怖的样子，他一遍遍甩开余嘉圆的手，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推开余嘉圆这个人，在谢小方自己没有意识到给余嘉圆越来越放低的底线里，余嘉圆成功踏入了谢小方不曾给任何人的宽纵。

两个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时，旁观者清楚的看到谢小方终是没有再甩开余嘉圆不知道伸过去第几次的手。

梁千禾看了看地上没什么行动能力的邱行光，又看了看脸色晦暗不明的赵安乾，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做些什么。

“给他叫下医生。”赵安乾道。

梁千禾点头，心里一堆话堵着，让他浑身直刺挠。

“你想说什么？”

梁千禾有点尴尬的错过眼，打着哈哈说：“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感慨，谢小方对那个丑东西还挺不一般的......”

“只是不一般吗？”赵安乾笑了，温声细语道：“他那明明已经是很喜欢了。”

余嘉圆在跟谢小方认错，一遍遍道歉，谢小方不仅没有良性的反应，还可见越来越浓的不耐。

“你别生我的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再也不跟他见面了，求求你别不理我，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闭嘴。”

“谢小方，你相信我，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让你闭嘴，余嘉圆，你别逼我扇你。”谢小方停住脚，他很生气，且因为对余嘉圆做不出什么而更生气，况且现在在大街上，谢小方不想把事情闹出动静来给人看笑话。

“......别怪我了，相信我好不好？”

谢小方眼神瞬间凝上汹涌的血气，高举起手就要甩余嘉圆一耳光。

余嘉圆微微仰着脸看他，眼睛里模糊的含着泪水，脸颊上青紫肿胀的痕迹格外显眼，余嘉圆虽然不躲不闪，但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能看出对暴力的恐惧，他张了张口，轻轻说：“不要打我了，已经很疼了，哥哥。”

谢小方咬紧牙脱力般垂下手，本来很纯粹的针对余嘉圆的怒气掺上别人，梁千禾管得太宽，该做的不该做的全显着他了，自己的人自己还没动手，怎么就轮到他上去逞威风？

冲人发火本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事，余嘉圆太能磨人，谢小方虽然瞧不起他没脸没皮，但确实没办法对着这样的余嘉圆喊打喊杀，可要是说让谢小方就这样放过余嘉圆也不可能，谢小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暗亏。

“你说什么都不知道，好，这件事我会去查。”谢小方平静道：“但是余嘉圆，不管怎么样，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不会惯着你了。”

谢小方一把扯开余嘉圆来不及拉上拉链的外套，余嘉圆意识到什么，抖着手徒劳的争夺了一下，但他很快在谢小方冷戾的视线中败阵，乖乖垂下胳膊任谢小方把外套扒了下来。

零下十度的北京，余嘉圆穿着件垮懈的老旧军绿色毛衣在街边，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到青红，口中的哈气都不可见，轻渺到成了风中一缕薄烟。余嘉圆瑟缩着讨好般冲谢小方笑，只是这笑太勉强，比哭都难看。

“脱下来了，不脏了，别气了小方。”

“脏。”谢小方把衣服丢在地上踩了几脚，嗤道：“你要是还想继续跟着我，以后就乖乖做小狗。”

谢小方吊着眼睛加重语气道：“听见了没有？”

余嘉圆张了张嘴，他更紧缩起脖子，本就单薄的人看上去像要被乍然一阵大风吹散了似的，余嘉圆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了。”

谢小方不在管他，打开车门后自己上车，引擎轰鸣，漂亮的跑车打了个弯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余嘉圆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衣服，他奇异的没感觉到身上多冷，可能是心里太冷了，余嘉圆蹲下将衣服捡起来轻轻拍了拍，这衣服真的很暖和，又轻又软，领口巨大的毛那么蓬松，戴上帽子后软软的贴着脸可挡风了，余嘉圆从小到大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他第一次觉得冬天是好过的。

但现在谢小方不愿意给他穿了。谢小方怪他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可余嘉圆也不想的。

余嘉圆在路人惊异的目光中像个傻子般抱着外套走在冬天的马路上，今天运气很坏，在站牌下等了好久好久也没见回学校的公交。

一个多小时后余嘉圆才终于下了车，又花了二十多分钟走到宿舍楼下，他人被冻透了，浑身一点知觉都没有，眼睛看得到身上大弧度在打摆子，却控制不住。他脸色更是差的厉害，青白色的香港电影里的僵尸般。

余嘉圆花了很久才用钥匙打开宿舍门，没等他稍微放松精神就见早回来的谢小方正指挥李梓骁丢东西。

余嘉圆床上柔软遮光的床帘被拆的七零八落的丢在地上，衣柜半开半敞着，里面空了一大片，李梓骁正从里面掏出来一件白色羽绒服，脸色心疼的塞进黑色垃圾袋中。

余嘉圆紧紧抱着怀里的外套深深低下头，他不是爱哭的人，因为早就在残酷的生存法则里知晓了哭是没有用的，得不到安抚和疼爱的哭只会让听到的人心生厌烦，所以他现在哪怕很想哭，也会强忍住，不能显得太吵闹。

很快“垃圾”收拾好，整整三个大塑料袋，余嘉圆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在装床帘的袋子里摸了几把，但没摸到他最想要的东西，余嘉圆身上急出了些细密的汗水，手上动作不自觉幅度大了点。

“你干嘛呢？！”李梓骁忽然出声，他窥了眼谢小方，谢小方看了过来，李梓骁下意识闭上嘴。

“人家问你干什么呢，小偷小摸的手脚不干净？”

李梓骁刚才的猜测变成确定，眼见着这大少爷是玩腻了啊，虽然跟李梓骁没关系，但不妨碍他有种出了口气的舒爽感觉，他妈的他看余嘉圆不爽好久了。

余嘉圆吓了一跳，手顿住了。

“哑巴了？问你干嘛呢！”

“我，我想拿个东西......”

“有你东西吗你就拿？”谢小方走上前一脚把余嘉圆刚刚翻找的袋子踹翻，里面衬布散开，一个小小的扎带上的流苏穗子滚出来。

这小玩意儿谢小方居然有点眼熟，余嘉圆很喜欢攥着它，受不了的时候汗涔涔的捏着，有时候睡着了也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