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好,燕飞疲惫地跟他挥挥手。

余嘉圆醒的很早,燕飞这回不放心他趴在他床边睡的,不然都不一定知道。

余嘉圆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手机,没摸到,他瞬间弹起来,扯疼了伤,低低呼了一声。

燕飞睡眼惺忪爬起来,忙道:“你轻点别扯到输液管,还差一点。”

余嘉圆短暂的惊愕后认出他,来不及说别的,余嘉圆很急:“几点了?”

“你有事啊?我看看......十点半,还早,你快好好休息。”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余嘉圆想都不想,一把扯下手背上的针头,他这动作太突然,燕飞根本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闪着寒光的尖针被从皮肤里拽出来,一串冰冷的液体挂着猩红的血珠飞扬着淋在了酒店雪白的被面上。

“抱歉......“余嘉圆呆呆望着被弄脏的一小块痕迹,终于是再次开了口,他昨夜哭得太久太狠,声带受了伤,音色粗粝刺耳,勉强开口更是牵扯出生吞了滚炭般的痛苦,但他依旧在努力的尽量礼貌解释:“我明天要考试,回去准备一下。”

燕飞沉默着按住他手,撕出一团干净柔软的棉花压在他还在冒血的青肿手背上,余嘉圆没有挣扎,安静地望着燕飞干净修长的双手,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燕飞抿了抿唇,他很难理解余嘉圆都乖成这样了怎么还会被赵安乾收拾得那么狠,赵安乾性子虽说狠戾独断了些,但越是强大的雄性厮杀的欲望越是会对等级相仿的对手,虐杀弱小并没有任何令人血脉贲张的乐趣,燕飞仔细回忆一下,无权无势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可怜儿,只有余嘉圆被赵安乾这么欺负过,

“你别动了,我点了餐,你吃点东西。”燕飞道:“身体要紧,考试的话可以补考的。”

“我要拿奖学金。”

燕飞心上微微抖了抖,柔声哄他:“没关系,是多少我补给你,好不好?”

余嘉圆抿直唇角,显出非常倔强的样子,他说:“我不要,我要我应得的。”

燕飞没办法,只好开诚布公:“他不让你走,我不确定明天他会不会让你走。”这个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凌晨赵安乾走没多久燕飞便收到了他的短信,燕飞回了他一长段余嘉圆需要静养,不能多受刺激之类的话,但赵安乾没有回复,于是燕飞只能按赵安乾的意思交代。

余嘉圆轻轻颤了一下,眼神哀哀地投在燕飞身上,燕飞第一次看见谁能光凭眼神表达出那么多那么鲜明的情绪恐惧、哀求、绝望、屈辱,像弯水面破碎的小河。燕飞以为他要哭了,颇手足无措起来,他闺女才满月,哭起来的时候燕飞都不太会哄,更何况面前这是个还不太熟悉的大孩子。

但余嘉圆并没有哭,他的眼神很快暗淡下去,沉沉的没有半分光亮,不知道是认了命,还是伤心到了需要身体开启自我防御来保护大脑的机制。还不如哭一哭,燕飞认命般想。

“你晚上好好哄哄他,明天耽误不了。”燕飞尽力安抚他。

这话燕飞没讲清楚,他原本的意思是余嘉圆无论如何服个软装装可怜,掌权的年长者其实吃这一套,但余嘉圆习惯性将昨晚自己的哀求当成了没有效果的无用品,所以惯性把燕飞的话理解成了他让自己在床上讨好z.

对燕飞的微弱好感被成倍的抵触冲散,一丘之貉。

小孩子并不太擅长隐藏情绪,燕飞看见他明显嫌恶起自己的态度,愣了愣,这么倔的吗?连软和点都不愿意?这性子落到老赵那种暴君手里,肯定少不得被收拾。

“我是为你好......”

“你是他朋友吗?”余嘉圆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燕飞怕触碰到余嘉圆敏感的神经,选择了更妥帖的回答:“他算是我雇主。”

余嘉圆反而是有点失落似的,他选错了对照组,但他真的有很强烈的疑惑,关于z,关于谢小方,还有谢小方的朋友们。

余嘉圆哑着嗓子疲惫道:“为什么有钱人那么多同性恋呢。”

燕飞乐了,虽然不知道余嘉圆为什么会忽然冒出这样的问题,但这很好回答。

“有钱的跟有钱的玩,同性恋跟同性恋玩,有钱的同性恋和有钱的同性恋一起玩,不就是这样吗。”

困扰了余嘉圆这么久的问题原来只需要如此朴素的一个解释,这是余嘉圆没想到的,正如他想不到他受了那么多伤害的起因只是可笑的对辅导员坦白了谢小方的夜不归宿而已。

余嘉圆侧躺回去重新闭上眼睛,燕飞并没有打扰他,等外卖到了之后才再次开口叫余嘉圆。

余嘉圆嗓子疼,即使燕飞点的是最好下口的柔软的汤和粥他也咽不下去,心里沉沉压着东西,那是种哪怕不去仔细咀嚼也知道多如鲠在喉的悲痛,昨天真是个很漫长很漫长的夜,被z狠手折磨的时候,余嘉圆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最悲哀的事,那个时刻,余嘉圆觉得自己就此死了也算解脱,而今晚又要怎么度过呢?如果明天z依旧不让他出去呢?

余嘉圆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有细微的血痕在唇齿间若隐若现。

燕飞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掰余嘉圆下巴,细细看清原来是他唇系带破了个口在出血才松了口气,应该是赵安乾耳光扇他重了,余嘉圆口腔里有些肿,吃饭时碰到便破了皮,不是什么内脏出血之类的问题。

“腹腔里有地方疼吗?”

余嘉圆摇摇头,燕飞还是有点不放心,余嘉圆肚子上一块乌青自己早上虽然给他揉开了,但毕竟是在脏器聚集的地方,最好是再做个检查,燕飞打算等会跟赵安乾说一声。

这顿饭勉强算做午餐,吃过饭后燕飞又看着余嘉圆吃了药,他得回去了,一堆事等着忙。

之前的薄荷糖吃完了,大衣兜里放了一小瓶维生素含片,糖果一样的味道,燕飞掏出来塞进余嘉圆手里,告诉他:“好吃的,每天含三片,你有点缺微量元素。”

“不要。”

“又倔。”燕飞不跟他扯巴,起身收拾了东西便要走,余嘉圆手里紧巴巴攥着个小瓶子安静望着他,刚当爹不久的男人心软,临出门时又提醒:“你晚上跟他好好商量,聪明点,好好保护自己。”

余嘉圆还是没有开口。

燕飞静静离开,反锁上房门。

余嘉圆坐在床边,他并不是不想躺下,他也确实很疲惫了,只是前胸和后背都有伤,趴不敢趴卧不敢卧,坐着还能好一点。

余嘉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手机,他淡淡地想,应该是被z拿走了。

套房在顶层,落地大窗采光通透,往外看视野很好,余嘉圆又咳嗽两声,牵动口腔里的伤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再次弥漫,他犹豫片刻,慢慢抠开了掌心里铝制的小瓶瓶盖,苹果味的,余嘉圆鼓着腮帮子,这是他喜欢的味道。

住院住了一个星期,谢小方那点皮外伤早好了个彻底,但他不知道犯什么毛病,在医院住着不走,连医护都不怎么愿意搭理他了,刚开始时见着个这么漂亮的公子哥大家还挺喜欢,年纪大的年纪小的女人轮着番过来给谢小方测体温量血压,但谢小方脾气太坏,时间一久没忍受得了他,再加上他不检点,天天在病房里跟同性腻歪,让人看着怪不舒服。

谢小方倒也不是真觉得住在医院多舒服,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回学校,这段时间余嘉圆一个电话没打一条短信没发,谢小方气得要死,顺势翻起旧帐,打架的时候余嘉圆也不护着他,谢小方想揍余嘉圆一顿,可他分明不想看余嘉圆抵触他漠视他,但要是让谢小方无事发生般灰溜溜回去,他哪里能拉的下脸?他连个能回去的台阶都没有。

汪泉倒是乖,但乖的有点没劲了,谢小方也跟他发过脾气,说他没意思,要找别人过来,汪泉似乎是很委屈又伤心,但态度却让谢小方莫名感觉汪泉很无所谓。

不像余嘉圆,要是谢小方敢跟余嘉圆说什么找别人这种话,余嘉圆得用那种不可置信又暗藏怒火和厌憎的眼神当剑般戳死谢小方,谢小方不仅不会觉得被冒犯,可能还要喜气洋洋觉得真吃准了余嘉圆,瞧余嘉圆多怕他另寻新欢啊。谢小方踹了几下床架子,他不愿意想余嘉圆了,都是他为余嘉圆生气、心软、被诱惑,而余嘉圆根本不在乎他。

余嘉圆不在乎他,有的是人在乎,谢小方愤愤地想,小鱼、hedon、汪泉,甚至还有那个在外面翻手为云在内却给自己当狗一样使唤的赵安乾,自己的魅力完全没有问题,是余嘉圆土包子不识货,也可能是余嘉圆让人教坏了,能是谁教的,当然是跟余嘉圆一起穷乡僻壤钻出来的小痞子邱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