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圆点头,顾不上把气喘匀,此刻仍是不敢置信,在余秀芝身上他实在经历了太多希望破碎的时刻,那滋味远比一锤定音的绝望更折磨身心,终于到了现在,余嘉圆已经不会心存乐观怀抱侥幸的时候,医学概率上苏醒可能无限趋近于0的昏迷了将近四年的余秀芝马上要醒了?
狂喜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迷茫和空虚。
赵安乾出院后直接去单位,一切都风平浪静,并没有因为赵安乾这几天不在有什么差错的样子,但赵安乾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他身边有人出了问题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混到现在这个位置,大家身后都有盘根错节的势力,赵安乾没有发作的正当理由,到时候搞的人心惶惶的也不一定真能查出什么,总的来说深入调查这件事弊远大于利。
相应的就是有很多重要事情都只能赵安乾亲自去盯,有时候制定决策反而是最简单的事情,发展上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再加上现在由谢小方鼓动着多方势力都在虎视眈眈,就等赵安乾犯错,他必须也只能加倍小心。但凡修文那件事没有流露出去,赵安乾还能找许文君帮忙盯上一盯,可现在不提防许文君恼羞成怒就不错了,其他说什么都没必要。
记着问余嘉圆今天去医院,赵安乾早下班了一会儿,但到家也快八点了,房间里灯光大亮,厨房里各类榨汁机和油烟机都在嗡嗡作响,余嘉圆听见动静很快走出来,他显然也是才回来不久,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服。
“你回来了,正好我在打豆浆,等会儿来喝一碗吧。”
“好。”赵安乾把公文包放在隔断上,换下鞋走过来,厨房里全都是各种蔬果和豆类,赵安乾心下了然,道:“给你妈吃的话就不要去超市买了,等我叫农科院送些,更健康点。”
余嘉圆并不意外赵安乾知道余秀芝的情况,他其实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但想想赵安乾可能会乐于看他接受,余嘉圆便应了,继续把手里的南瓜芯挖出来等豆浆好了之后打糊糊。
赵安乾知道的确实不比余嘉圆少,但也不妨碍他用余秀芝找话题聊:“你妈情况怎么样?有需要随时跟我,或者跟燕飞说。”
“重点其实就是好好保养慢慢恢复,她昏迷的时间太久了,后遗症很严重,除去运动障碍,她精神状态更堪忧,她,她一开始都好像不认识我了,等我准备走的时候她才想起什么,磕磕绊绊的,问我高考成绩怎么样......”余嘉圆说不下去了,转而垂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用零碎的活计来转移情绪。
赵安乾说:“至少人醒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顿了顿,又道:“她很多东西想不起来,无论对她还是对你其实都是好事。”
“嗯。”
余秀芝的情况于情于理余年也该有知情权,余嘉圆稍稍犹豫了一下后给余年打了电话,等余嘉圆下班后一起过去看看。
赵安乾其实不太喜欢余嘉圆跟余年走的太近,余年太容易被人利用,不过这些赵安乾不好跟余嘉圆深说,说了他也不爱听。
此刻谢小方的计划也到了最关键的步骤,他将检举材料看了又看,仍是犹豫,把其中一部分删来改去。
这一部分当然不可能有明确指向余嘉圆的,但是涵盖一些谢小方很清楚的赵安乾的私产和经常活动的区域,如果深入调查,完全不牵扯余嘉圆的可能性很小,可如果不把这一部分纳入证据,以目前可用的信息,这份检举材料未免太过单薄。
郑映雪在帮助谢小方这件事上展现出了极大的积极,热情到谢小方觉得瘆人,郑映雪当然不可能跟谢小方说自己早就把修文那事儿透露给了赵安乾,郑映雪没得到想要的,说出来觉得丢脸,这段时间他越想越气,真恨不得赵安乾去死。
“谢少,是不是缺东西啊?”郑映雪滑动着轮轴,乐于提出建议。
谢小方懒得看他,这还用他说?
“我跟你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无毒不丈夫。”映雪在谢小方耳边温柔道:“你想想你老婆被人家睡了那么多年,而且竟然还不跟你一条心,你怕什么呀,即使调查的时候会牵扯到他,但你又不是没办法周旋,况且也不提他名字,你把郁扬放最上面,这是利用职务之便潜规则下属;再把Hedon放下面,他有点社会影响力,等发酵起来更不会有人再关注余嘉圆。”
谢小方忍无可忍地推开郑映雪,低吼道:“你别教我做事。”
郑映雪摊手:“好心当作驴肝肺。”
谢小方并不回应,却是把删掉的东西又恢复了,其实郑映雪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他不了解所以没说到的重点是,以谢小方对赵安乾的了解,真出事的话赵安乾肯定也会把余嘉圆摘出去,到时候谢小方顺势就能带余嘉圆走。
郑映雪盯着屏幕,在确定了谢小方的决定后他再次开口:“准备什么时候对余年说?”
谢小方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但很快恢复自然,他说:“随便吧,这事我就不参与了,你比较闲,你去说吧。”
郑映雪笑出来:“什么叫我比较闲,明明就是你怕你心肝儿生你气。”
谢小方不发一言,在鼠标旁拾起烟盒,叼了一根烟在嘴上。
等吸了大半根烟后谢小方才再开口:“你嘴里有点把门的,别说太过分别刺ji太狠了,那种人疯起来是不要命的。”
“不狠一点他怎么替你去冲锋陷阵啊?导火suo不烧起来你要听闷炮?”
谢小方厌烦地挥手,意思是不管了。
郑映雪的行动力超强,当天等余年在医院回到家,进门开灯,就见一张魔鬼般的脸对他露出口白惨惨的牙齿在笑。
“叔叔,你回来了。”
余年全身骤然绷紧。
“别担心别担心,我不是来做坏事的,我是来道歉的。”郑映雪站起来,如果不是私闯民宅的行为,他看起来确实非常诚恳。
“都是误会,你儿子没有不要脸去破坏别人家庭。”
余年攥紧拳头,眼神忍耐地死死盯着郑映雪。
郑映雪丝毫没有察觉余年的态度般,自顾自地,用一种很温良诚恳的语气说:“你儿子是被迫跟我领导在一起的,被迫你明白吗?他俩在一起很久了,也就是说你儿子,刚上大学的时候就被男人强女干了。啊,抱歉,这真让人伤心。”
余年轻轻晃了晃,在作出反应之前冷汗先浸了满脸。
“其实你早就猜测过吧?不然你儿子老实巴交一个土包子为什么会跟男人在一起啊,还是跟比他大那么多的有家室的男人......”
“不可能!”这回余年的话很快,打断郑映雪,也像打断心里越来越浓的恐惧:“嘉圆男朋友对他很好,温柔又耐心,嘉圆缺爱,对方帮了他很多,所以就在一起了,是这样的,你别乱说,这一点都不好笑。”
郑映雪用一种堪称怜悯的眼神望着余年,淡淡道:“你在说服我还是你自己呢?”
“我有什么会去问嘉圆,我不想听你说话,你现在立刻,立刻离开我家!”
“自欺欺人会让你心里好受点吗?”
“你一张嘴在那里胡言乱语我就要信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可真是太滑稽了!”
郑映雪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对面很快接通。
“嗯?”
“谢少,我在叔叔这儿,余年叔叔。”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叔叔好像不是很接受他儿子被强女干的事实,他说我胡说八道,你来跟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