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的室内帘幔纹丝不动,余嘉圆的视线也纹丝不动,紧凑的家务劳动让他暂停的思绪再次波动,还不到四个小时,他身后的男人换了一个。

余嘉圆无法不想起很早之前他被强迫接受三个人一起,他痛苦到快要被撕裂,觉得这世界比最抽象的荒诞派艺术还荒诞,但现在他协调着主张着三个人在一起,还是痛苦,生活在平稳的走向更深的深渊,余嘉圆自己吃掉自己,自己毁掉自己。

在谢小方走进这个房门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学校,余嘉圆表面很正常的面对所有人和该做的事,赵安乾没有发现异样,谢小方也不每天念叨着去搞赵安乾带余嘉圆走,平稳,平稳,平稳平稳平稳。

赵安乾不每天都在,谢小方也不每天都在,但余嘉圆身边总有男人,在的时候的赵安乾,在的时候的谢小方。

“如果我在没办法的时候犯错,你会原谅我吗?”谢小方这样问。

余嘉圆说:“我不知道。”他没有力气,怨憎和原谅都没有力气。

谢小方今天很奇怪,他像对这座建成四十多年的八十平方两居室生出了奇妙的兴趣,在每一个角落都探索似的停留许久。

余嘉圆赤着下身坐在床边看着谢小方四处走走看看,并没出口发问。

谢小方终于停下来,然后来睡觉。

“我真喜欢你。”谢小方用一种喟叹般的调子对余嘉圆说:“喜欢到能接受所有副作用。”

余嘉圆笑着说:“那确实好喜欢呀。”

谢小方在保姆做早餐之前离开,晚上的交流换了人。

“家里已经很干净了,不用再这么仔细收拾,我感觉你的强迫症和洁癖都快胜过我了。”赵安乾捏一只小狗肉垫似的捏着余嘉圆手掌。

如果余嘉圆有洁癖,最让他无法忍受的脏东西应该是他自己。

“干净点待着舒服。”这倒是真的。

“那你不要太累,拖地之类的累活可以等我回来做。”

余嘉圆应了。

“怎么会这么讨人喜欢呢,嘉圆。”

余嘉圆瞳孔骤然放大一圈,窒息感潮水般淹没口鼻,余嘉圆要在空气中窒息,喜欢,好多喜欢,他们都喜欢他,可为什么让他觉得那么难以忍受?还是说喜欢本身就是痛苦的?

余嘉圆的精神缓慢的变得糟糕,像那三个月刚被放出来的时候,经常做着一件事情的时候忽然醒神,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做这件事,别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要好久才能反应过来,久而久之在学校里也就没人跟他说话了。

谢小方跟郑映雪又坐在一起,两个人在顶层天台的酒吧里面对着脚下流光溢彩的繁华夜色吞云吐雾。

“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看这些的。”郑映雪笑的张扬。

谢小方把手里用密封袋包装的一些人体组织放在桌子上:“看看能用吗。”

“试一试呗。”

“所以能先把你的嘴闭好一段时间了吗?”

“哎呀你还记着呢,我之前是开玩笑的。”

谢小方嗤之以鼻,他生日前夜那个电话就来自郑映雪,郑映雪说没事情做好无聊,要去问问赵安乾谢小方所说的修文不是他亲生的是真是假。

赵安乾第一怀疑对象是谁自不必多说,谢小方简直要被他吓死。郑映雪最后当然没说,但也给谢小方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还没有确切进展,就让谢小方自己玩吧。

第284章

保持正常,保持微笑,因为怕叫错怕认错那些在余嘉圆眼里面目模糊成几近相同色块的人们,余嘉圆开始放弃称呼,同事里男的是哥女的是姐,最胖的是领导,谢天谢地,这方法简单高效,至少没人因为觉得自己被不尊重而心生不满。

但人际关系上可以投机取巧,工作不行,工作结果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而余嘉圆在一个国庆假期后迅速失去了工作能力,在他一次把需要替换的旧书和要做编号的新书单子弄混后,主任给余嘉圆安排了其他活,其他活也做不好,干脆主任就不再给余嘉圆安排事情,办公室那么多人,每人分一分也多不了太多工作量,主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上跟余嘉圆这种后台巨硬的过不去。

一点活都没有的余嘉圆更不想上班了,他连踏进办公室都需要鼓足勇气,他觉得所有人看他的视线都暗含嫌恶和痛恨,所有人都对他的存在报以敌意,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余嘉圆渐渐意识到这些都是他的臆想和幻觉,事实上不可能有普通同事会那么清楚余嘉圆跟赵安乾甚至跟第二个男人的混乱关系,也不太可能会因为多出的那么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工作量把同事当仇人。

余嘉圆很清楚自己的状况有多危险,他试图自救,再一次他在空无一人的自习室听到嘈杂的男女声音交杂的对他的咒骂时,余嘉圆裹紧外套脚步僵硬地走进公共电话亭,他拨通谢小方的电话。

“怎么了宝贝?前天才见过就想我啦?“

“小方......你把我妈带走,你把我妈带走我就跟你走,咱们藏起来,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在这里。”余嘉圆顿了顿,他把一切情绪做最简单的总结:“我不开心。”

“圆圆,现在还不行......”

余嘉圆急急打断:“为什么不行了呢?你找到我那天说要带我走,我没同意,你怪我了吗?可是我妈还在,我也是不得已,你现在把那些跟赵安乾做对的精力用在我妈身上,带走我妈比扳倒赵安乾更简单对不对?谢小方,我不要再在这里了,我不想......”

“圆圆。”谢小方说:“再等一等,等我把一切都弄好,这样之后就可以安心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余嘉圆挂断电话,脸上一片茫然。

谢小方给不了他想要的即刻的逃离。

那还有什么可以稍加宽慰他的呢?抽象的感情无从捉摸,合理化身份合理化感情或许也可以稍微救一救余嘉圆。

晚上和赵安乾在一起,余嘉圆不肯睡觉,他坐在床的一侧直勾勾盯着回复信息的赵安乾,他的眼神太有存在感,赵安乾一头雾水,抽空问:“怎么了嘉圆?”

“你喜欢我?”

“当然,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没头没脑的发生什么了?”赵安乾放下手机伸出手欲拉余嘉圆过来,余嘉圆躲了一下,依旧隔着段距离只用眼神做身体上的接触。

“你爱不爱我?”

“......大晚上的中邪了?”赵安乾坐直身体,神情逐渐变得认真:“你到底想说什么?要什么?”

“你到底爱不爱我。”

赵安乾很无奈地先回应:“我当然爱你,不然这么多年我是闲得慌非跟你过不去?”

余嘉圆坍塌下眉眼,爱远比喜欢更有分量,这也是赵安乾第一次用“爱”来总结他对余嘉圆的感情,所以余嘉圆理所当然提出要求:“你离婚吧。”

赵安乾愣住了,不太确信地下意识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