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这一晚,姑娘小伙们做了丰盛的菜肴招待李赦容一行人,林林总总的米粉,蔬菜,猪肉摆放在芭蕉叶上,中间还放着几碗蘸水,李赦容学着当地人的样子把食物放进蘸水里入味,然后送入口中,别说,这酸酸辣辣的口感,她还挺喜欢的。

而江嵃搞不清楚状况,也不知道蘸水有多辣,就蘸了一块肉吃了,刚进口就给辣得涕泪横流,转过身来狂咳,嗓子仿佛被人放了一把火,从脖子到脸都咳得通红,眼泪也流出来了。百勒大叔见状,连忙吩咐一个姑娘给江嵃拿冰水,江嵃流着鼻涕,狂灌了几大口冰水,肚子里仿佛变成了冰川,但口腔的灼痛也只减缓了一点点,他没办法,只要示意众人,自己去洗手间漱口。

百勒大叔一脸歉疚,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吩咐他们少放点辣。” 两位婆婆呵呵直笑,就连新九也忍不住微笑,其实他也不能吃辣,但他在陆塘几个月早就学聪明了,吃少数民族的蘸水必兑水。

李赦容觉得很解气,幸灾乐祸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粉,粉上浇了原辣蘸水。新九看着她,鲜红的嘴唇吞吐着裹满辣椒的食物,不禁道:“ 你也就是一半南方人。”

李赦容得以洋洋:“ 这就叫血脉压制。”

这一顿酒饭酣畅,困马寨的年轻人都很热情,不断给李赦容和新九灌酒,新九都给挡了下来,量他往日千杯不醉,但也架不住车轮战,到最后被灌得东倒西歪,头晃来晃去,全靠本能在死撑。江嵃被辣坏了胃,一晚上只吃了点米粉和水果。

总算是把这一顿给吃完了,李赦容想把新九架起来,可喝醉的人死沉死沉,相当于平时两倍沉,他精瘦的身板仿佛灌了铅一样,李赦容就连抬起他一只手都费劲,江嵃看了,不做声,走上前一只手把新九架了起来。

百勒大叔给他们一行人安排了两栋连起来的茅草屋。如今年轻人出去打工得多,老人陆陆续续去世,村里其实有很多空房子。两位婆婆年纪大了,自然住比较矮的那栋,那歌王婆婆道:“ 乖女,你怎么睡?”

李赦容道:“ 我想照顾新九,我跟他睡一间。阿婆,这里安全吗?你好像问也没问那个巫师在不在的事情。”

歌王婆婆道:“ 他在。我自有数,今晚你们放心睡,不必担心。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木鼓那里给你解降头。”

李赦容点头说好,而江嵃语气不悦:“ 你跟两位阿婆睡一栋,我跟新九就行了。”

李赦容冲他一句:“ 你百分百不会照顾他!” 江嵃没办法,只能把新九扛到第二栋房子的里间,李赦容打好了水端进去,就把竹帘放了下来。江嵃站在外间,看着那个帘子,道:“ 你就这么跟他睡一起?”

帘子后面响起毛巾拧水的声音,然后是解衣服的声音,细细簌簌的摩擦声,亲密又暧昧,显然是李赦容在替新九擦身子。“ 我们早睡一起了,要不是你炸了粪坑又不修,搞得我们院子臭气熏天,我们喜酒都办了!” 李赦容的声音理直气壮,仿佛一记拳头打在江嵃的心上,让他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虽然他也想象过这一切,新九毕竟是个男人,不是圣人,男人最了解男人,但李赦容如此理所当然地亲口承认,还是让他嫉恨难当,几个月前,她抬头看他一眼都要脸红,如今就这么老夫老妻一样给自己曾经的手下擦身子。

他们,他们在一起亲热时,又是什么样子?

“ 唔……嗯……” 新九似乎被擦得舒服,嘴里发出迷迷糊糊的声音,像撒娇一样,而竹帘后面又响起了新九的裤子拉链被解开的声音,接下来是比较大的动静,李赦容大概在费力地替他脱裤子。

连下身也要擦吗?

江嵃死死攥着拳头,怒火中烧,他只觉得脑海里有一根弦断掉了,“ 砰”地一声,就这么断了,火星点着了他。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两步上前,一把扯掉竹帘,竹片稀里哗啦散落下来,掉了一地。

李赦容猛地停下了动作,惊恐地抬头望着那个男人,那个让她惧怕的男人,他胸腔起伏,眼珠是红色,嘴唇发白,紧紧抿着,他望着她,捏紧的拳头在颤抖,他装了这么久,终于,那根弦还是断了,他装不下去了。

江嵃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为什么那惊惶又恐惧的眼神又出现了?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他能做的都做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做低伏小过,这一切都没用吗?他能给她的,远远比新九这个臭小子多,为什么他一点机会也没有?

江嵃走上去,一把拽过她手里那条毛巾,往旁边一扔,他不费力气就拽着女孩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女孩踉跄着摔倒,被他抱进怀里,可她只是抖,浑身僵硬,仿佛因为巨大的惊恐而出现了应激反应。

江嵃所幸把她拦腰抱起,离开了新九,离开了这栋茅草屋,他大步踏出屋外,外面已经月明星稀,一地清辉。深秋的南方还是有一丝凉意。

李赦容总算从应激反应里暂缓过来,她的眼泪立刻流下来了,她开始挣扎,踢打,试图呼救,可江嵃比她更快,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整个人都被钳制住了,毫无挣脱的可能。

夜晚的困马寨,只有广场上有路灯,江嵃搂着李赦容,朝着离房屋越来越远的密林离走去。

“ 新九……” 她发不出声音,眼泪从江嵃的指缝里渗下来,终究还是流进了她自己的嘴里,那么苦,那么涩。

第一百章 假希望

夜幕下的困马寨有一种不真实的美,这里曾经是外人不经允许涉足必死的地方,如今却是开发殆尽的旅游景区,而当一切归于夜晚的平静时,月亮还是那一轮月亮,千百年来不曾变换,空气湿濡,仿佛要沁入每一个毛孔,江嵃几乎是半扛着少女,他踏断了矮小的灌木丛,深一脚浅一脚在密林里走,这一切令人恍惚,女孩儿很轻,很软,像一个易碎的玩偶,可就是这么轻这么软的小东西,仿佛拿捏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让他寝食难安,是他最想要的,却得不到的东西。

眼前出现的溪流阻断了他的脚步,溪水潺潺,在月光下闪着磷光,夜色中似乎有无数的动物或者神明注视着他,他方才胸腔里的那股恨已经消散了,只剩下了嫉妒,和无处发泄的失落,他喘着气,将女孩儿放下。

李赦容双脚踏地,眼泪已经干掉了,在脸上形成了硬硬的盐壳儿,她喉头发紧,不知所措,她余光瞥了瞥四下,想着朝哪个方向逃跑,而江嵃却好似疯了一般,离开她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望着她,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很亮,似有千言万语,而他本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跑吗?李赦容问自己,实际上她的腿脚和大脑皆不听使唤,而江嵃就这么站着,站在月光里,整个人平静却疯癫的样子,李赦容还是决定后退,她慢慢退了两三步,见江嵃没有动,便转身就跑,可刚跑了两下,就被飞扑上来的男人搂进了怀里。

他搂得极紧,两个人的肌肤紧紧贴着,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肌肉的起伏,和伤疤的位置,还有那颗砰砰乱跳的心。

“ 容容,我好难过,我好难过。” 他轻轻在她耳边说着,语气极乱,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 你对他这么好,我受不了,我连一秒都忍不下去。” 他的声音忽然带了哭腔,大概是真的疯了。江嵃把女孩儿翻转过来,面对着他,贴得极近,他抓着她的手,将那只软软的小手从自己的衣服里伸了进去,按在肩膀的伤口上,死死按住。“ 你摸摸,我也受伤了,那天回去找你受的伤,容容,我也受伤了,还有这里,腿上,我挨了三枪,这里的肉都没了……”

江嵃狼狈不堪,像一个委屈又疯癫的孩子,“ 容容,你这么善良,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你对楚楚这么好,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你什么都不用为我做,你只要让我照顾你,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容容。”

李赦容睁着亮亮的 眼睛,震惊和害怕让她说不出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能不刺激此时的江嵃,江嵃从来没有露出过这副样子,他不正常,他越反常,李赦容越不知所措。

见女孩儿没有反应,江嵃露出了崩溃之色,他开始语无伦次:“ 你根本不爱他,你爱的是我!你是被我伤了心,对我失望了才接受他,你爱的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我!你就是因为爱我才这么恨我,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机会!”

“ 你说,容容,你说,你要我怎么样?” 江嵃走上前,捧起了她的脸,几乎不敢用任何力气。江嵃很高大,肩膀比新九更宽,可他只能卑微地乞求,仿佛一只受伤的狼。“ 只要你说出来,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 容容,告诉我。我想到的都试过了,可那些你都不要。”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绝望。

李赦容望着他,她没见过这样的江嵃,他仿佛终于破掉了壳,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怪物,而这个怪物虽然疯癫,却似乎可以讲条件,似乎可以骗过去。

李赦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平平安安回到新九和爸爸的身边,今晚不可以激怒他,要稳住他。

“ 江嵃,没有这么快的。” 她试探着说道,“ 不是我提一个条件,你做到,我们之间立马就没事了的。”

江嵃果然上当,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可以等,我可以等,容容,你想考验我多久都行,只要你肯给我这个机会,几个月,几年,我都可以。容容,你觉得我是个坏人,可我只是太累了,我太累了,受够了,我……可是,只要是你,多少时间我也有。”

“ 只要你别再这么残忍地对我,就行了,你不爱我也行,你别推开我,让我对你好就行了。天长地久,你总会明白的。”

李赦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心吊在了空中,不知如何形容,她只能用最保守的话稳住他:“ 江嵃,我这次来,是要解开我身上的邪术,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不想其他。我要解决这一切,然后去上大学,过一个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听她半句没提新九,只说要上大学,江嵃喜不自胜,道:“ 都依你,都依你。你安心上你的学,这些事情,我们一件一件解决,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他似乎明白李赦容讨厌什么,立刻又补充道:“ 江城那边的事情,已经在解决了。你放心,经过这一次,我想通了很多事,过去燕子河的种种,不是长久之计,其实人并不需要这么多钱。我倒是想给你爸爸把陆塘搞起来,或许未来的路在别处……容容,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不会再让你经历那些事情!“

江嵃仿佛得到了极大的希望,果然,男人不能总是摆不必要的架子,关键时刻把话都说开,比什么都管用,尤其是李赦容这种心软善良的女孩儿,或许在她面前偶尔示弱,才是正确的方法……她因为同情江楚楚和新九,而对他们敞开心扉,而自己永远扮演强者,就永远也不能真正得到她的心。

江嵃这么想着,又高兴起来,一把将女孩儿拉进怀里,低头吻了上去,他含住那两片柔嫩的双唇,这世上从来没有这样软,这样甜美的梦境,他抱着她,揉着她纤瘦的脖子和肩膀,他的手指插进她乌黑浓密的发丝里,一点点加深这个吻,他搅动着她逃避的唇舌,让她无处可躲,他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气息度给她,让她牢牢记住自己的味道。

这个吻是世上最甜的毒药,让他浑身燥热,让他想要释放自己压抑的欲望。女孩儿的手抵在他的胸上,这点推拒之力仿佛是调情,他恨不得她能摸得更用力一点,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无比渴望她的抚摸,隔着帘子想象她给新九擦身,都让他嫉妒得发疯,可他不能冒进吓坏她,他必须给她时间,他必须等。

江嵃感受到了女孩儿呼吸困难,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不管怎样,她是他的,第一次是他的,以后永远也都是他的。

江嵃沉浸在重获希望的假象里,他以为破碎的东西都可以粘起来,他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