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李赦容用整个身子承受住一个男人的体重,她觉得重如千钧,根本喘不过气来,脊椎骨也要被压塌了,然而如果江嵃将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只能说明一件事----江嵃伤得太重又用全力搏斗,现在已经撑不住了。

她死死地搂住压在身上的男人,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不远处那个被扭断了脖子的人肚皮朝上飘着,后脑勺却向着天,脸埋在水里,手脚还抽动了一两下,像生物课实验里青蛙尸体的神经反应。那样子过于恐怖,李赦容生平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眼前,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疼。

然而怀里的江嵃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身体因为痛苦而发抖,李赦容不知为何,心中升腾起一股火,她满脑子只有一件事:今天绝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被他们抓住!

她朝四周望去,单反能下脚的地方都不安全,包围圈渐渐缩小,她带着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被搜到是迟早的事,然而芦苇荡外是浩浩荡荡的湖面,中间还有一小块荷花池,荷花池里竖起一根高高的杆子,平平无奇,是别人无法联想到的东西。

然而她偏偏知道那是什么!昨天采莲蓬的时候坐过渔家的小木船,每个小木船上都有这么一个栀杆,如果能看见那杆子,而看不见船,说明小木船好好地藏在荷叶下面。

“ 江大哥,江大哥!” 她轻轻地用气声呼唤,伸出冰凉的手,抚上江嵃的脸颊。

那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将江嵃从短暂的昏迷里唤醒,他缓缓睁开一只眼,闯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颈项,分明的锁骨,他用尽全力支撑起身体,又对上了那双充满了担忧的眼睛。

“ 江大哥,你看,那里有一艘船,藏在荷叶下面。” 李赦容朝着那栀杆的方向指去。

江嵃疲惫的眼神透出一丝光亮:“ 没错,应该是艘船。我们躲进船里,他们绝对想不到。走吧。”

二人都只用气声说话,便必须仔仔细细看着对方的口型,他们第一次这样认真看着彼此的脸。

天地之间,仿佛也只剩下了眼前的人。

第二十八章 生死(中)

当李赦容终于躺在小船上的一刻,她听到了响亮的咒骂声。

剩下三个人终于发现了同伙的尸体。

“ 日你妈,血迹没了!到这边就没了!”

“ 是不是跳湖啦?游走啦已经?”

那三个人听声音明显恼羞成怒,不仅追丢了人,还死了同伙,再听脚步声,已经分别往不同方向追去,大概在张望着茫茫湖面,猜测他们二人游去了哪个方向。

李赦容松了一口气,她对江嵃的了解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了极大的加深,江嵃,果真生活在一个她无法想象的世界。

江嵃决定走进芦苇荡里,不光是为了遮蔽身形,更是因为手上的血滴在水里会很快消散,无迹可寻。

他们二人朝荷花丛前进时,水越来越深,就在没到大腿根时,江嵃提醒她把手机叼在嘴里,他自己也用牙齿咬住了枪,这两件重要的东西都不能泡水。等潜入了荷花丛,摸到了船沿,水已经没到李赦容的前胸了。

她无法形容二人爬到船上又不发出声音,是一件多么惊险又艰难的事情。

等二人都躺在了狭窄的小船上,江嵃又用李赦容的手机给新九发了信息。

“ 躺着,新九在路上了。” 江嵃轻轻说完这句话,似已累极,双眼渐渐合上,又用尽全力睁开。

“ 江大哥,你休息一会吧,我会和新九保持联系的。” 李赦容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心头不由得一阵紧缩,难以形容地,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此时生命的全部,为什么她会这么伤心难过呢?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呢?爸爸,妈妈,李柏薪,只是短短地在她脑海一闪而过,而她知道他们是安全的,就也放心了。。。。。。此时她心里慢慢的,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短短几个小时,仿佛这一生都和他绑了起来,也许命运,就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无根无由的乱麻吧?

“ 傻孩子,我睡着了可能就醒不来了。枪你会用吗?” 他颤抖着手,把枪端起,给李赦容做了一个扳倒击锤的示范,然后说:“ 三点一线你知道吗?”李赦容忽然觉得理智被击溃,她的眼泪破眶而出,死死咬住嘴唇,只是一个劲摇头。

江嵃垂着眼帘,或许是因为伤太重了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少有的温柔:“ 我知道,难为你了,也别想什么三点一线了,你打不中的,你不要慌,等人近身了,再打,你把枪藏在身后。。。。。。”

“ 江大哥,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李赦容害怕地弓起身子,“ 我杀不了人,我,我只能靠你。。。。。。”

“ 唉。” 江嵃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女孩子绝对杀不了人,他知道自己不能死,要不然这女孩可怎么办?然而眼皮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沉重的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那天月色极亮,让他失眠,他看着江楚楚展示宝贝一样,把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带回了家里,新九这个臭小子,反常地有些殷勤,眼神就不太对。这一幕让他非常不痛快,江楚楚的drama不能扩散到“ 燕子河” 其他人身上。他带着审视的态度观察着李赦容,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在他面前必然无所遁形。然而。。。。。。

然而,李赦容看他的眼神有些难以形容,那种害怕又好奇的闪烁里,还有种别的东西,是他的错觉吗?

她看起来有些腼腆,虽然好奇但也很克制,没有极其无礼地东张西望,她对那口井很好奇,还就着自己的手喝了一口水,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前几个被江楚楚带回来的女人,就在她脚下的地下室里非死即残吧?

入夜了,卡拉OK声戛然而止,那楼上的房间里正发生些什么?

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和之前那几个一样吗?

江嵃抽着烟,手上仿佛又洇起了血,有时候杀的人太多了,那一幕幕总会时不时闪现,不是每一次都能靠烟压下去。

他仿佛看见自己亲手拧断那女孩的脖子,那如葱的雪白颈项在手中像树枝一样断裂。

这一幕就压不下去,抽了半包烟也压不下去。明晃晃的月色,仿佛在嘲弄他见不得光的人生。

人都退了,中庭只剩下他一人。

鬼使神差地,他上了楼。

外间一片狼藉。江楚楚和那女孩喝多了,七歪八扭地倒在地上。

江嵃轻手轻脚抱起江楚楚,把她放在了里间的床上。江楚楚只是囫囵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意义不明的字节。

他走出去,看了一眼脚下的女孩。他本可以跨过去,一走了之。或许是冥冥之中,有种不可控制的力量,他就是没法视而不见。他终究还是抱起了女孩,把她放在沙发上。软软的一团肉,蜷缩在他怀里。细腻的触感,无法形容的香气。。。。。。

再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一切都仿佛,是魔鬼的邀请一样。

江嵃并不觉得抱歉,他只觉得自己疯了。

作者有话说:最近两天太忙,周末争取双更。

第二十九章 生死(下)

《生死》一共有上中下,大家不要看漏了(中)哦。

“ 江大哥,江大哥。” 李赦容轻轻地呼唤着,江嵃却并没有醒来,不仅没有,仿佛她吹在耳边的气声是催眠之音一样,江嵃似乎随着她的呼唤而睡沉了。他睡着的样子很平静,嘴角甚至有一点笑意,和之前那尊杀神判若两人。

李赦容伸手碰了碰他的皮肤,他的体温似乎在很快降低。再低头查看那只被树杈几乎捣烂的手,血肉模糊,干掉的血在手上结了一层可怕的硬痂,然而伤口实在太破碎了,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

要赶快止血才行呀!李赦容心急如焚,可是看看两人,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湿布怎么能止血呢?她看了看自己,刚才被湖水浸到了前胸,只有肩膀那一块还是干的。李赦容只犹豫了两三秒,就轻手轻脚地脱下了自己的上衣。湿漉漉的身体被湖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

李赦容从江嵃腰间拔出匕首,轻轻划开了自己的衣服,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忙了半天,送算分离了湿布料和干布料,她将干的布料折成一个长条,小心翼翼拿起江嵃的手,开始包扎。她不想弄疼他,可是流血的伤口不加一点压是不行的,她努力还原了国防课上学过的伤口包扎,又把江嵃的胳膊举过头顶,制造了一个高度差。做完这一切,江嵃还是双目紧闭,仿佛疼痛也无法将他从神秘的梦境里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