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叩成拳,小小瘦瘦的一个,马上要落在那扇新装的门上,却又顿在空气中。
好累啊。夏追想,怎么回事啊,比起第一时间去寻求别人的帮助,她应该自己先梳理一遍才对。
转身,插进钥匙,她还没来得及把锁旋开,门就自己开了
当然了,开的是对面的门。
为什么每次他都像把眼睛拴在门上一样,总在她到家时精准察觉呢?
高大的少年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金发,倚靠在门上看她:“回来了?”
发梢的水珠落在家居服的衣领上,夏追注意到他好像不喜欢吹头发,每次洗完澡都只拿毛巾揉过一遍就不管了。
她觉得有点累:“是……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了,明天告诉你吧。”
“关于温?”
“嗯。”
黎杰森表示理解:“那你先休息吧他那个人确实是很难缠。”
“嗯。”
“对了。”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专程叫住她,“你要不要来我家睡?”
“……滚。”
后来夏追告诉黎杰森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哦”了一声:“确实是他的风格。”
他接受得这么平静且顺利,夏追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只是这样?”
“不然呢?”小金毛反应了会儿,将她的神情用眼睛描了一遍,忽然忍不住笑了,“我发现你真的很容易心软。”
“温的做法的确不正义,但是有效且节约成本,如果我是他,不一定能布置得这么周密。”他摸了摸鼻子,非常坦诚地说,“我不觉得他做得有问题。”
对一个明码恶人进行道德审判是十分没有意义的事,夏追心里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她到底被韦舟傻兮兮的样子蛊惑了,一想到他坐在江边说要去找他妈妈的场景,心就像被雨打湿一样不舒服。
剖析别人的话要点到即止。黎杰森看她若有所思,便转移了话题:“比起这个,我倒觉得温说他喜欢你更有趣。”
“他没说他喜欢我。”少女纠正他,“这是我自己猜的,不一定是对的。”
“这和说出口有什么差别?温那种人是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的。”他上上下下地将夏追端量一圈,“好奇怪,我还没见过他喜欢谁。”
“现在你见到了。”夏追面无表情,用笔戳掉他企图伸过来捏她脸的手,“我在找你想办法,别闹了。”
“我可不知道要怎么让他不喜欢你。”
“那就想想怎么利用他的喜欢。”她顿了一下,“像他利用我一样。“
这下子黎杰森有些吃惊了:“你确定要算计他?”
“不可以吗?”夏追拧眉,“只许他来算计我,我就只能接受或者躲避,不能算计回去吗?”
“当然可以……但是温不是好对付的人,单凭一点‘喜欢’,我不认为他会上钩,反倒容易报复你。”他一点场面话都没说,提前声明,“你知道的,他很难缠。要是你被他对付,我不会帮你的。”
夏追倒没气他直白,只是问:“如果不是‘一点喜欢’呢?”
“如果让他真的爱上我,你觉得他会上钩吗?”
金发少年睁大了那双浅棕色的眸子。
温子言怎么可能爱上谁呢?
半晌,迎着少女毫不退缩的目光,他却鬼使神差地说:“如果你有那个本事的话。”
如果温子言真的爱上一个人,就算鱼钩划穿内脏,他也一定会咬钩。
温子言那个人,一旦真的瞄准了什么东西,就算头破血流也不会放手的。
黎杰森没有告诉夏追一件事:
七年前的训练营里,他见过温子言真的发疯的样子。
彼时温子言还不是现在这副体面样子。因为年龄和人种,他瘦而矮,看起来像个可怜的书呆子。
起初他的体能训练甚至经常不合格,枪都端不稳,次次卡着线留下来。因此即使他总在理论类课程上获得A+,也没有人会真的将这个总是一脸笑的nerd视作威胁直到那次。
黎杰森还记得那是一次野外生存训练。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找了个地方安身,忽然就听见了枪响。
训练用的枪都是填了特殊颜料的空包弹,他没在意,只以为这么快就有人被淘汰了。
直到凌晨,训练被紧急叫停。
所有人都被赶回了宿舍,他是最后一批回去的。
教官带他们上车前,他路过来时发物资的的空地。在那里,一群端着枪的教官中间,只有两个人。
一个躺着,一个被押着跪倒,两个人都是满身的血。
透过部分完好的五官,黎杰森认出来了,躺着的那个是亚索斯,一个拉美毒枭的次子,14岁身高就近两米,格斗课的前五,营中一霸,和他关系不错。
他已经死了。棕色的皮肤上除了血迹就是伤痕,脸色灰黄,眼珠很大地瞪出来。
训练营早有不能杀人的规定,野外生存训练不给发刀具,他没办法干净利落地死,而是被人用尖锐的石头砸兰了咽喉,脖子的肉和碎骨头混成红黄色的糊状,被雨一洗,恶心得让人想吐。
黎杰森一点也不可惜这个表面朋友的死亡,他更感兴趣的是凶手那个被制住的黄皮瘦猴儿。且不提他是怎么杀掉强大的亚索斯,又怎么有心情在杀了人后鸣枪给尸体打标记。他只想问这个家伙,为什么要杀亚索斯呢?
他看得久了点,教官在催,跪着的杀人犯也抬头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