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三层小楼外面,挂了一幅巨型海报,一个戴着眼睛的温柔女医生,穿着白大褂站在上面。张斐正看着那幅海报,从海报侧边的转角楼梯上,就走下来一个人,正是海报上的女医生,旁边可能是她的丈夫,为她撑起一把伞,两人顺着楼梯走下去,下班了。
张斐背过身去,看着橱窗玻璃,却也映出身后的人影。那个人……有点熟悉,是他高中时的同学,白梨歌。以前梨子说过她想做医生,现在已经实现理想了吧。直到两人渐渐走远了,张斐才回过身去。重新见面,已不敢相认。以前他阴差阳错到了军理,起初和梨子还有联系,后来心境渐渐变化,联系也失掉了。看到以前朋友那样平静普通的生活,如无意外,他可能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祸兮福兮,永远说不清楚。
遇着旧时好友,张斐也失去了继续闲逛的心思,转身往家里走去。在路上,他又看到几家小超市在招杂工,闲着也是闲着,在家没事不妨过来帮忙,挣点零钱。张斐和老板聊了会,谈好明天开始过来帮忙,按小时付工资;又从老板那里了解到附近有家健身俱乐部在招射击教练,推荐张斐过去试试,张斐想在家闲坐着,也不要荒废了训练,便从老板那里拿了联系方式。
在外面转了一通,张斐的气也消了。他想不必要和舅舅一般见识。四十多岁的人了,也不指望他一下子改邪归正开窍。张轩自己的一屁股烂账多得很,都跟他生气,没完没了。现在唯一的好处是,张斐已经长大了,任何人,都不能那样影响他的人生了。
张斐手插在裤兜里,压低了帽檐,尽管如此,年轻人瘦削的背影和极佳的气质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因为肚子里这个东西,小爸爸现在被迫戒了烟,嘴巴只能寂寞地含块戒烟糖替代。张斐愤愤不平地想着,他现在受的这些罪,可都要找韩遂补回来。毕竟坏事不是他一人干的,养娃重任还是得两个始作俑者一起抗。张斐也想通了,他原本不太适应有个孩子的存在,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但身体上一系列的变化让小爸爸手忙脚乱,也只能慢慢适应了身份的转变,戒掉坏习惯,补充营养,不再熬夜……“来就来了吧”张斐摸了一下自己小肚子,仿佛真有个小生命跟自己打招呼一样,“选我做你的爸爸,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
张斐在路边等指示灯,北斗五节奏比较慢,周围人庸庸碌碌,少掉一些天枢星那种尖端科技和军事重镇的紧迫感,张斐的心态都放松了一些。但军事训练带来的对周围环境的警惕和感知是刻入肌肉的,张斐正看着指示灯心里读秒时,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他。
张斐用眼角余光扫过去,身后跟了个私家侦探一样的人,从他在超市那会儿,就跟上了。张斐视线刚扫过去,那人就消失了。错觉?还是真的跟踪?指示灯变换了,张斐融入人群,走向路对面,街角处那个人又出现了。张斐心里有了主意,脚步一转,就换了个陌生的方向回家,他对这一带的小路和巷子还是非常熟悉的。拐了几个弯之后,隔着一条街跟踪他的人就被甩掉了,张斐重新找路回了家里。不管如何,他下次出门要再小心一些才行,可能真的有人在跟踪他。
【作家想说的话:】
家长里短絮絮叨叨写一章
国庆玩了五天加班两天,野心勃勃想更新最后还是只更新了一章哈哈(加油再加油,完结不是梦
90 飘荡
刚回到家里,就听到舅舅的咳嗽声震天响。张斐皱着眉头问了句:“咳什么,快死了?”舅舅从咳嗽声中抽空说了句,眼泪汪汪地:“小、咳、斐,小斐,你、咳咳、回来了……”
张斐皱着眉头把门一甩,回自己屋里,说:“再这么喝,迟早喝死你!”舅舅生活习惯不好,各种恶习齐全,年轻时都是负债,年老了就开始还了。舅舅又在门外咳得要生要死好长时间,喝了几杯水才消停,张斐听到他往自己房间去了,声音听不到了。
安静下来,张斐打开了自己的光脑。今天和超市老板闲聊时,他才想起来,他,他好像怀孕了?都是韩遂那个不知深浅的臭小子干的。但做爸爸好像是要有些什么准备。本着学霸的精神,张斐开始在光脑上搜索“如何做好孕夫养护。”
搜出来倒非常多资料,张斐看了一堆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的社交圈小文章,本着相信科学、不想信就不信的精神,挑挑拣拣做了几条笔记,没过三十分钟就全忘了。然后张斐觉得凡事还是由简到易,星网上一大堆什么“如何给你的孩子做胎教”的小教程,鉴于太麻烦,张斐摸了摸肚子,小东西你是注定享受不到了。那挑一个最容易的吧!张斐决定先从泡奶粉开始,也忘了这起码是从小宝宝出生后三到六个月才考虑的事情……作为一名单亲爸爸,张斐粗枝大叶的养娃特性非常符合他beta的性格……
张斐到厨房里,拿了超市老板友情赞助的一个玻璃罐奶瓶,找了找,家里还找到了半罐奶粉。张斐托着下巴想了想,要热水,于是他挖了两大勺奶粉放到玻璃瓶里,打开饮水机的热水开关就往里灌。开水烫得握不住瓶身,水流得到处都是,张斐灌了一半就丢到一边,用凉水冲手,防止烫伤。一会儿,他又想起来,好像还没给奶瓶消毒,就把灌了一半热水的奶瓶扔到锅里,加了凉水开始烧,烧开了,就可以消毒了吧……一通复杂的操作过后,顶级军校top毕业生,狙击s级难度种子选手,获得了一瓶半凉不热的、奶粉结块的、湿答答黏糊糊的奶瓶一个……
张斐看着手上的奶瓶,饶是再有自信,也发出了他果然不适合干这个的感慨……这种事情还是留给韩遂干吧。在收拾残局的时候,张斐在橱柜里找到了一些药盒,看到上面复杂的化学名字……张斐拿着药盒出去找舅舅:
“这是你的?”
老东西刚剧烈咳嗽过,现在还在小声地咳着,苍白的脸部底色透出一抹红。他看到张斐拿着的东西,支支吾吾地说:“嗯,是,是我的。”
张斐抓起舅舅的衣领就让他被迫挺直了身体,现在的张斐很容易就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他用一双平和而不容欺瞒的眼睛看着舅舅,问:“怎么回事?”
张轩吞吞吐吐了阵,说:“不太舒服……买了点药吃。”
张斐看到那些药都是肺部有关,就说:“明天你就给我把烟戒了,要是让我在家里再看到一根烟头,你信不信我马上把你从七楼扔下去?”
张斐家住七楼。暴力镇压的感觉果然非常好,看到舅舅唯唯诺诺的样子。其实张斐还有另一个担心,药物可能具有成瘾性,舅舅再给他搞出什么烂事来他一点不惊奇,又催促舅舅明天赶紧去医院拿一份诊断书。
和超市老板约定的工作时间到了,张斐到超市货架那边理货。这份工作非常简单,把仓库里的货物搬出来,摆到架子上,乱了的货品重新整理。张斐人长得高,摆些货物就当锻炼了。缺点在于这份工作要经常弯腰、直腰,张斐做了一会儿就要扶着腰休息一下。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并不十分显眼,偶尔有够不着的东西帮妹妹、阿姨拿一拿,一上午很快过去。在一个小地方,出现一个外地人是很容易识别的,即使他自以为已经做好了伪装,但那种言谈举止、衣着气质,还是很容易和本地人区分开来。
张斐工作了一会后,发现有人在窥视他。他故意放慢了手部的动作,借着肘部的遮挡,看到了超市货架后面一个灰色长西服的男人,戴一顶高帽子,甚至拿着根木手杖。看似平常的打扮,却不是当地人熟悉的样子。张斐又转了个身,到一排货架上整理那些儿童玩具,从儿童玩具上的反光小镜子,把跟踪他的人看得更清了,是昨天那个。
他想干什么?张斐心想。跟踪他有什么好处?他已经好几年没回过玉衡,这个人只可能是从天枢来的。或许不止一个人,要跟踪、监视他的举动,只有一个人力量不够。
张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在对方没有动作之前,他也不必打草惊蛇。他想看看对方的意图是什么。细想来,张斐觉得自己没有仇人,没有人会无聊到来报复他,但或许不是这样呢……
张斐拿着一大盒玩具要往高层货架放去,因为太高了,他也要借助一个小凳子。他刚踏上去,觉得距离还是差点,就伸长了胳膊往上堆,结果脚下开始摇晃。张斐不由得低头往下看,这一看就开始乱了,不仅手边的玩具稀拉哗啦往下掉,凳子腿也体力不支地开始晃动。
“哎哟!”“咣当咣当”张斐以为自己要摔下来了,被大盒塑料玩具砸的有点懵,别说,还真有点疼,身体却被牢牢扶住了。原来是老板恰好路过,扶了张斐一把,家庭妇男老板开始叨叨:“哎哟!小张!怎么摔了!小心点啊,拿不到我叫人帮你忙……”
虚惊一场。张斐向老板致谢,开始收拾地上的玩具。老板又絮絮叨叨了几句,张斐笑着答应。再一看,刚才偷窥他的人不见了。接下来的一天里,如此的“小意外”又陆续发生了几起。
比如说,地上刚好有一滩水,beta经过时,“恰好”会滑倒。比如说,冷冻区的师傅手一滑,大菜刀子就往外飞,若不是beta身手敏捷,就要砸脑门上。比如说,售货机器人开始发疯,手臂乱舞,beta竭力躲避,手臂还是被机械臂划了一道口子。
一天下来,老板开始愧疚,店内设备是不是老化了。张斐却差不多心里有数。老板给张斐放了两小时假,让他先回家去了,毕竟手臂都包扎上了,再干活说不过去。张斐拿起自己的背包,若无其事地回家去,这次他也不绕路了,光明正大地遵循最常走的路回去。对方如此处心积虑、制造意外地想对付他,躲躲闪闪没什么必要,引蛇出洞,再斩草除根才是正事。
刚到自家的筒子楼下面,张斐就听到上面传来些嘈杂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张斐不由得把背包往肩上一甩,三步并作两步就往上走去。到了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又有一个见过但没说过几句话的人。
韩夫人不知如何摸到了玉衡星这里,正坐在他家破旧的沙发上。他舅舅那里见过这样的人,帝星高官,拘谨地站在沙发对面,桌上摆着两杯热腾腾的茶。想是舅舅拿家里没用过几次的茶杯泡的。这次来的还多一个人,另一个黑发夹杂着几缕灰白发丝的人,是韩遂的父亲。
张斐像小旋风一样冲进了家里,到了玄关,脚步又开始止住,把背包扔在矮柜上。舅舅看他回来了,主心骨算是有了个,迎上来:“小斐……”这声音,也把两人的目光引了过来。张斐脚步顿住,来了两个陌生的地位高贵的A/O,邻居们已经从房门里探出头来,探头探脑地观望。
张斐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克制地叫了声:“韩将军,韩夫人。”
韩将军威严的脸上不见太多情绪,说:“你请坐。这是你家,我们才是客人。”
张斐挨着沙发边坐了下来,内心的情绪翻腾如海,他克制自己声音的冷静:“您……到这里来,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看看你。”
“韩遂他……”
“谢谢关心,他已经醒了。”
一口气突然松了……张斐看舅舅脸色蜡黄,他们之前似乎是已经有过一番谈话,就问:“你们刚才……”
舅舅迎上来抓住张斐的手:“小斐呀!这两位韩长官是大好人呀!他们特地来看你。你看这是他们给我的……”11<03*79<6821[更多
张斐拿到了舅舅的诊断书,看到上面的肺癌两个字,几乎眩晕过去。他头晃了晃,扶住沙发,重新站稳,手臂开始忍不住发抖起来。舅舅无奈而可怜地看着他,眼里布满血丝:“这是他们给我……”
张斐拿到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张卡片,有一些凸起的数字弧度。张斐手臂颤抖着,抓着那硬皮信封皱成一团。舅舅看张斐胸口起伏,似在极度愤怒,不敢说话。韩谦站了起来,对张斐说:“小张同学,我想我们可以谈一下。”
舅舅十分识相地出去了,带上了门。张斐整个身体都在微颤着,血液一阵一阵地往头顶冲,他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屋里也没有别的可以谈话的空间,两人站到了破旧的阳台上。
韩谦开口就说:“这是很不道德的一个请求,但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
“……韩遂他要从军,你知道,和敌国联络对他影响有多大……”
话语像风里的碎烟,风一吹,就散了。张斐觉得听进去了一些,又好像没有。他像整个人反复被打着耳光,脑腔里嗡嗡嗡地响,血也要从耳朵、鼻孔流出来。他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韩谦胸口的金质奖章上,手里的硬质信封几乎被他捏碎,那张星币卡嵌入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