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还在尖叫着怒吼,但底下短兵相接的喧闹声已经不知不觉间平息了。诺厄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探出头往下面看了看。
入目一片赤红色。昏暗的灯光下,旅店前台被腥臭的血液覆盖,尸体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面或是墙角,随处可见被砍下来的断臂残肢。
诺厄皱了皱眉,被鼻尖这股血腥味熏得受不了,将头往后仰了仰。他看见卡俄斯走到柜台后面,俯下身,把奄奄一息的老板揪着衣领拽了起来。
「这是个误会。」她说,「事情都还没问清楚呢,我没想杀人来着。是你们先扑上来的。」
少女的眼神温和又平静,这让她说出的话格外有信服力。尽管她砍头的动作轻松熟练得好像在切菜,揪住对方衣领的动作也像是一个十足的恶棍。
老板的身上沾满了手下人飞溅而出的血液。他颤抖着大口呼吸,又呛到了一般开始干呕,脸上涕泗横流。抓着他的那只手似乎有千钧重,他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不停往背后蜷缩。
「问几个问题。」
卡俄斯松开了手,老板便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诺厄感觉自己甚至听见了骨骼裂开的清脆响声。
「这家旅店,你们是什么时候接手的?」
「一……一年、咳咳、一年前……」
「嗯?」卡俄斯疑惑地挠了挠头,「一年前?那你的上级……」
老板都要哭了:「没有上级!我没有上级!生意、生意也是偶尔才开张,只有几个商会会过来买人!」
「哪几个商会?」卡俄斯走到边上,随手从前台抽了笔和纸,「你说。」
老板还真就颤颤巍巍地开始报名字,大多都是些没听过的小商会。卡俄斯边听边记,但由于手上都是血,她摸了几张纸全都给弄脏了,只能凑合着在染了血的纸上写字。
「就这些?那镇上还有你的同伙吗?或者同事?」
「同伙没有了!但、但其他人我不知道,应该干这行的人不少……」老板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求求您,魔法师大人!我们也是讨口饭吃,这、这座镇上大家只能做这种生意糊口!我、我……」
「这不是巧了吗。」卡俄斯将纸收好,再度抬起手杖的刃部,放到了另一只手的掌心,「我也是讨口饭吃,我也要糊口啊。雇主要我杀了你。刚刚忘了问你的同伙了,有遗言吗?」
那句话如同恶鬼索命,吓得老板顿时奋力从地面上翻起来,连滚带爬地往门口的方向逃去。
「……看来是没有。」
暗色的刀光一闪而过,一颗布满涕泪的头颅高高扬起,「啪」一声落地,循着慢慢淌开的血迹滚了两圈,滚回了段首的尸身边上。
仔细一看,入住那时在旅店前台看见的人,似乎都在这周围躺着。整间旅店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们三个客人,怪不得当时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看呢。
卡俄斯对着那个洞口,两下跳回了二楼,一边思考着现下的情况。旅店理应是柏伊斯安排的才对,但这家店的老板却说自己没有上级,而且一年前就到这里了……难道是柏伊斯做事不稳妥,中间出了差错?又或者干脆是他见自己不顺眼,想借此机会趁机杀了?可能性似乎都不怎么高。
「小姐、小姐!」
利维坦已经被诺厄戴回了耳垂上,正在一如既往手舞足蹈地尖叫:「你浑身都是血 !你需要治疗!」
不,这都不是她的血……或许也有一点。现场比较混乱,哪里被一不小心砍到了也是有可能的。
卡俄斯摇摇头,诺厄却快步走来,伸手想要握住她沾满血迹的小臂。
「!」卡俄斯悚然一惊,立刻往后一个大跳,和诺厄隔出至少五米远。她还没忘记靠近自己血液的男性都会遭遇什么,绝对要把灾难遏制在摇篮中。
诺厄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生生地顿住了。
「……哇。」利维坦细弱又不乏幸灾乐祸地说,「你刚刚好像被拒绝了,诺厄。」
这句话非常有效。青年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又慢慢地垂了下去。他微低着头,淡青色长发遮住他上半张脸,周身的气氛无比阴沉,仿佛发色都黯淡了几分。
「冤枉!」卡俄斯立刻回答,「我身上脏!您先别碰我!」
长评加更!
第0194章 188 章鱼骑士与流亡公主(下)
回到房间后,卡俄斯问诺厄和利维坦还要不要继续休息,毕竟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一人一章鱼纷纷摇头,巴不得现在就从这个底下血流成河的旅店里撤走。
「现在不能走。」卡俄斯说,「老板的话不能信,谁知道镇上还有没有同伙?他们不知道店里出事,这里是最安全的。现在出去反倒更危险。」
「我不那么想。」利维坦直截了当地说,「有什么危险的?出了什么事,你就把老板的脑袋扔他面前,一吓一个准。」
但卡俄斯依旧不认可这种行为,诺厄与利维坦只能作罢。睡觉是不可能睡了,诺厄干脆加快了教学进程,直接给卡俄斯讲起了后面芋ó圆ù玛丶丽苏更新的咒言知识。
天边晨曦初现时,旅店楼下传来了沙驼兽的叫声,是来接他们的沙地车。卡俄斯在车夫进店前拦住了他,没有让他踏入一楼的大厅。就这么丢下满地的尸体,几人趁着天微微亮,便提前向着下一站的方向赶去。
之后几日不过大同小异。白天在车上听诺厄讲课,途经什么镇子便歇个脚,一路走走停停。越是靠近西南方向,天上的云层便越发红艳,到最后,甚至是一整片如血的赤色。
路上偶尔会遇到一些魔物,但大多是落单的,卡俄斯都能轻松解决掉。总体而言,旅途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唯一的问题只有一个。
「啊!啊!」
「他耳朵上那只什么东西?吵死了!把他耳朵给我割下来!」
「这不好吧?价格得打不少折啊?」
淡青色长发的青年被绳索绑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银色的刀光逼近他的脑侧,他只能略微侧过一点身子避开。这番动作让他耳朵上挂着的章鱼玩偶叫得更大声了,听上去凄惨无比。
「你们这群渣滓!败类!下水道里腐烂的蛆虫!我要扭断你们的脊椎骨戳进你们的鼻孔里!」
打算动手的歹徒被叫得脑袋疼,又被青年那张脸迷得五迷三道的,刀子一落,却不偏不倚,刚好只削掉青年耳边几缕碎发。
「啧,你他妈看见女人就走不动路,」为首的歹徒猛地给了那人一个耳刮子,「刀给我,换我」
他的话没说完,伸出去一半的手便突然间消失不见了。他愣了足足五秒钟,才开始因为疼痛而哭叫,发出远比利维坦还要尖利的喊声。
那声音也只发出一半,光影翩跹,刀身平移如漆黑无垠的湖面,两颗头颅被划开一道平整的直线,瞬息间齐齐飞了出去,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