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很少这么一本正经地叫她的名字。不同于往日的清雅声线压低了些许，透着几分与他清冷气质不符的糜艳，刺得她的耳朵有些酥痒。卡俄斯忍住要去揉一揉的冲动，用气音问他怎么了。

那双紫水晶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盯得卡俄斯快要以为自己的脸上是不是写了字。

「你……」他说到一半就停顿了，似乎在组织语言，「你喜欢把人推开。」

「……嗯？」卡俄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

「我只是在阐述我的看法。你似乎、不太喜欢和别人建立更深的联系。」这番话显然非常折磨塞西尔的语言系统，他讲得相当磕绊，「每当有人向你表示好意，你的第一反应总是怀疑，接着抗拒。我……」

他卡壳了，但卡俄斯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白天买玩偶那事儿还没翻篇，他还在记仇。卡俄斯确实是深刻反省了。塞西尔知道卡俄斯家境赤贫，是靠打工维持生计的，主动帮尼尔花钱不过是出于善心，而卡俄斯一门心思都是奥菲和克莉丝汀她们说的东西，误会也就罢了，态度还非常差。

夜深人静时，悔恨的情绪总是愈演愈烈。

卡俄斯慢慢地坐了起来。她已无心睡眠。身侧的塞西尔顿了顿，也跟着她一起坐直了身体。夜晚的沙漠中，唯有天上点点星光与身侧的篝火驱散黑暗。

「你想听实话吗？」

在长久的沉默后，卡俄斯盯着那团噼啪作响的火焰，问道。

「什么？」塞西尔没反应过来。

「好吧。也不怕你笑话。」卡俄斯后仰，又靠回了车座上，「事实上，我以为你喜欢我。」

她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在上升。她没去关注身边人的反应，因为要把这件事说清楚确实很考验她的脸皮厚度。但既然塞西尔已经问了，她再瞒着就不像话了。于是她一股脑将事情全都抖露了干净：「有人跟我说，你的表现十有八九像是对我暗恋已久，当时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你今天二话不说直接给我弟弟买了这么贵的礼物，我就有些不确定了，所以」

话说一半就顿住了。身边人一直没什么动静，让卡俄斯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她转头看去，瞧见跳动的火光映照在精灵白皙的侧脸上，照亮他柔顺而灿烂的金色发丝，照亮那一片从他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的漂亮的粉色。

卡俄斯僵在了原地。

她登时觉得塞西尔紧紧贴着自己的那半边身躯烫到让她难以触碰。她立刻向右靠了靠，与尼尔又凑近了些，硬生生让自己和塞西尔之间产生一道缝隙。

「你……你……」她说不出话了。

塞西尔没说话，只是慌乱地抬起手，于错落的呼吸声中挡住了卡俄斯的视线。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到最后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别看了……！」

「啊？哦、哦……」卡俄斯赶紧移开目光。

精灵的呼吸与他本人丝毫不符，灼热无比，吹拂过卡俄斯的颈侧，几乎能将皮肤烫伤。卡俄斯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右边的沙漠，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直接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非得移开视线不可？她好像也没干什么啊？

「那个……」

卡俄斯试探性地开了口。身后没有其他声音，只有丝毫没有平复下来的呼吸声，在万籁俱静的黑暗中格外明显。塞西尔没有回应。

等等、这种情况怎么办来着？艾琳，艾琳在原作里有没有拒绝过塞西尔？我靠她好像谁也没拒绝过啊！之前和路易怎么说的来着？……但是路易压根就没听进去，说了也没用……

卡俄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思绪彻底拧成一团乱麻，连扯都扯不开。她万万想不到，不过短短几天时间的间隔，她又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被表白了，对象是她的朋友，还是如此奇怪的场合。

但塞西尔不是喜欢艾琳吗？之前的各种表现，都在说明他依旧对艾琳情深根种，精灵天生长情，移情别恋的情况非常少见……她会不会是又一次误会了？

卡俄斯再三斟酌，最终还是回过头，打算将事情问个清楚。

然而这一次回头，让她彻底呆住了。

精灵正死死咬着自己的右手，似乎正在竭力忍耐些什么，用力到甚至拇指根部已经渗出鲜血。随着视线向下移，他那条修身的长裤中央，鼓起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弧度。

他硬了。

卡俄斯：哥，哥，有话好说！你这就有点过分了！

是这样的。本来离得这么近就很折磨他了，还谈论这种话题。现在才硬已经说明他意志强大了。

第0171章 165 翠色涂抹灾厄（上）

「……」

「……」

尼尔眨眨眼睛，看了看卡俄斯，又看了看塞西尔。他顿了顿，拉着卡俄斯的袖子轻声问：「姐姐，你和哥哥吵架了吗？」

卡俄斯充分感觉到自己左半边接触到的身体又僵硬了几分。她咳嗽一声：「没有，你不用担心。」

尼尔了然地点点头，依旧有些担忧地看着两人。

大好的早晨，沙地车上的气氛却一时间陷入凝滞，连驾车的老人都没再跟卡俄斯聊当地的风土人情，一门心思地在前面赶路。

卡俄斯也很难解释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诚然发生那种情况，塞西尔自然不可能找地方就地解决，他只能维持着脸上近乎要火山喷发般的温度，等着那东西自己消退下去。两人的对话直接就此停滞，卡俄斯在塞西尔近乎哀求的语气中，还是给他留了几分颜面她转过头，没再关注那边的情况。然而情况似乎不如他所料般顺利，总之卡俄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不知道最后塞西尔是如何解决的。

于是一大早醒来就是这样无比尴尬的气氛了。而周围的景色与昨日无异，卡俄斯一时间实在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话题，只能任由沉默蔓延。直到旭日倾斜西侧，在临近黄昏时，落日的余辉洒遍整片金色的海洋，照亮地平线另一端逐渐清晰的宏伟建筑。

那是一座建在巨大绿洲上的城市。翠色的植被覆盖了整座建筑群，正中央的灵卡弗湖闪着粼粼波光，在湖畔一侧，金碧辉煌的浩荡宫殿矗立着，喧闹繁华的街道簇拥在宫墙外侧，商队马车往来络绎不绝。

「小姐，我们到了。」老人一边说着，一边降下了沙地车的速度，沙驼兽嚎叫了一声，缓步在沙地上行走起来。

卡俄斯抬头，高大的树木搭建出醒目的城门，不少车队都在城门口附近排起长队，等待门卫检查，场面相当热闹。然而卡俄斯等人的沙地车并没有跟在那些车队后面，而是直接穿过车队，从左边的道路来到了正门口。

老人给守卫递上了因塔瓦赛市提供的通行证，示意卡俄斯等人是来自堪培拉的贵客。守卫拿着通行证，谨慎地一一检验了卡俄斯等人的身份特征，即便是年幼的尼尔也没放过。

「你们的关系？」守卫问。

「友人。」塞西尔回答，「这是她的兄弟。」

他的着装显然更具有信服力。卡俄斯没有插嘴，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卢赫拉姆是极其繁华的商业城市，即便是在马尔库斯已经出事的当下，依旧人潮熙攘，哪怕是站在城门口，都能听见里面喧闹的声音。城门守卫远比卡俄斯想象的敬业，装备精良，神采奕奕，似乎培训得也相当不错……似乎并没有任何与「灾难」两字能扯上关系的景象。

她的视线移向另一边。那是城门的防卫营，身披轻甲的士兵在里面整装待发，外头是一个入城登记处，有士兵坐在那里一一为来往人员进行出入登记。所幸她视力不错，一眼就能瞥见那张桌子上遮盖并不严实的「出入城名单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