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卿儿肯定是气头上说的玩笑话,可封行云就是莫名感到一阵脊背发凉,只不过眼下自己刚历经千辛万苦与卿儿重修旧好,他也害怕说多错多又惹对方不高兴,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问:“对了卿儿,陈府里的那些人怎么样了?苏贞贞被你收服了吗?破解阴画的方法你是怎么知道的?”

“此事说来话长,”明月卿双眉不展,有些忧愁地说,“你二人坠入画中后,我一人难敌那女鬼,便被她跑掉了。幸好在我拼死相护下,陈府数人得以保全性命,而陈老爷被我感化也终将所有实情对我道来……”

“陈老爷靠鬼市阴画得以起家这一点我们已经知晓,但行云你可知,陈老爷区区肉体凡胎是用何物在鬼市交易的?”见对方摇摇头后便拿求知的眼神专注地望向自己,明月卿忍不住轻轻勾起唇角,“寿命。”

“凡人进入鬼市,需以自身寿命易物。在获得阴物离开鬼市后若要使用,同样需献祭寿数,只是这时却并不要求非得献祭自身,所以早前那些赏过阴画的人通通都死于非命了。”

“真是可恨!”封行云听后义愤填膺大呼道,“如此说来,那陈老爷不就是当年的杀人凶手吗?血债当以血偿,这样的人该扭送官府报官才是!卿儿没有放过他吧?”

只见明月卿神情微愣,随即很快答道:“嗯,自然是报官后交由官府处置了,杀人就该偿命。”

“这才对。”封行云满意地点点头,“那他府上那些怨气是怎么回事?还有他那些消失的妻女……不会也是因为阴画,所以……”

明月卿摇摇头,笑道:“行云只猜对了一半。那些所谓被遣散的妻女确实是死了,却并非因为阴画,而是因为--陈敬康。”

“行云还记得陈管事最开始同我们说的求子药方吗?没错,那药方也正是陈老爷从鬼市得来的鬼方。”

“陈老爷为求一子,不惜献上自己全部妻女的性命。甚至她们死后也无法转世超生,而是以鬼方之法被镇于陈府,以阴魂滋养陈敬康气运,福荫其子孙后代。”

“只是,”明月卿说到这儿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有些俏皮地冲封行云眨眨眼,“不知是那鬼方有异,还是陈敬康命该如此,抑或是陈老爷亏心事做太多--那陈敬康竟是个双身,哈哈!”

“又是献出自身寿数,又是献祭妻女性命,结果好不容易求来的所谓‘麟儿‘竟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明月卿眉眼弯弯,乐不可支,“更好笑的是,那陈敬康身为男子却长出女儿家的牝户已是十足凄惨了,他娶回家的苏贞贞居然也是个有怪癖的女子--虽是女儿身,却自比男儿郎。二人在外以夫妻相称,回到家中却是日日行那颠鸾倒凤之事,是以如此,苏贞贞才三年无所出。”

“待她死后,她更是自耗鬼力凝出阴具缠上陈敬康,还说什么‘既然你家如此想要子孙,那我便让你怀上鬼胎‘,虽然愚蠢……但也难得算个痴情种子。”明月卿讥讽笑过后,不吝扔出一句似是而非的夸赞,他见封行云始终不笑,还奇怪问道,“行云,你怎么不笑,是我太无趣,所以讲得不好笑吗?”

封行云听后勉强挤出一缕笑容:“还好。那陈敬康和那些妻女呢?”

“陈敬康随陈管事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了陈府,那些妻女早就死了呀。”

“我知道她们死了,我是说你超度她们了吗?”

“自然。”明月卿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马车后半程,封行云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枕着明月卿的大腿沉沉睡去,二人一路无话。

一回宗门,明月卿便去掌教那儿替封行云请假了,学舍内只留封行云一人。

就在封行云因马车上卿儿的言谈举止而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之际,“叩叩叩”三声,有人敲响了学舍大门,只是还不等他应允,对方就很没礼貌地推门而入了,来者说来也巧--正是半路离去的薛灵羽。

【作家想说的话:】

上一章小鸟两次问云子为什么要救他,云子两次给出了不同的解释。坚持己道是一个原因,但云子故意那么说其实也是为了不让小鸟有觉得自己亏欠太多的心理负担。云子这个人就是,坏毛病是不少,但人其实还挺好。

鸟上一章摸护腕其实就是已经做好了跟云子一起死的决心了(偷笑.jpg)没错,朱雀一族就是这么偏执又扭曲,才让明姐这种人都对他们的爱望而却步。小鸟一开始就猜到了秘境的规则,他要是真想对云子下手老早就有八百个时机,根本不用等到最后。云子冲回去抱他时,人刚抱起来,地面就塌陷了,说明小鸟没想过独活。

明姐这一章关于陈府的事后叙述有真有假,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其实是真的觉得陈老爷、陈敬康还有苏贞贞他们三个人的事特别好笑,明姐这种阴暗比很容易因他人的痛苦与不幸而感到快乐。跟云子说这个事的心态吧,其实有点像一个青春期小女生背了两个自己觉得爆好笑的笑话讲给男神听,结果却发现对方听完不仅不笑,表情还特别一言难尽所以明姐难得为此真的怀疑自己甚至有点自卑了……嗯,反正明姐的追妻之路是还挺漫长的(远目)

第四十一章 小鸟衔珠赔礼意图上分,明姐枕边吹风再泼脏水

薛灵羽从马车上跑走时眼睛都是肿的,小脸上也犹有泪痕,这会儿估计是大致梳洗过一番,还又换了套衣服,除了眼周一圈还浮着层淡粉外,瞧着已经精神多了。

“你来做什么?”封行云心里正乱,也无心欣赏薛灵羽的美貌,开口便有些冲。

只不过虽一进门就被人带着火气呛了一句,但薛灵羽却没有分毫要与之计较的意思,只似嗔还怨地瞥了封行云一眼后,便忸怩几步抬腿朝人走去,还不待封行云反应过来更是不由分说地硬拿了样东西给揉进他怀里了。

“这是什……”封行云正因薛灵羽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结果低头一看当下诧异地脱口而出,“留影珠?!”

“给你。”薛灵羽自顾自地侧身坐到封行云床边,他也不看人家,只一味低着头拿脚尖来回蹭地,有些闷闷地开口,“之前的事……是、是我做得不好……对、对……对不起。”

活了十来年,薛灵羽还是人生头一次如此郑重其事跟人道歉,短短不过十来个字,他却说得声若蚊蝇、吞吞吐吐,说完更是夸张得连脖子都涨得通红,眼眶也热热的,几乎随时都能落下泪来。

“现在我把这个给你……以后也不会再用它威胁你了。”

封行云从画境而出纯靠明月卿喂的灵丹妙药才从鬼门关死里逃生,眼下他虽比初时好了不少,但也仍伤重得只能躺在床上,做些简单的动作。

此刻他垂眸看着怀里的留影珠,又抬眼看看整个人都快蒸熟了的薛灵羽,也没说原不原谅,平平淡淡“嗯”过一声便充当了回复。

薛灵羽原羞臊得都快烧起来了,可封行云这冷淡的反应却犹如兜头一盆冰水,瞬间从头到脚给他浇了个透心凉,薛灵羽一时间腿也不晃了,眼都不眨了,臊眉耷眼的瞅着就颓丧极了。

封行云本想着收了东西便勤快点将人赶走,可薛灵羽坐他旁边那垂头丧气的埋汰劲儿实在过于醒目,又可怜得让人有些开不了口,于是他只得清清嗓,装着不经意地开口问:“你这个东西怎么用的?”

“你!你怎么这都不会呀--我来教你!”封行云随口一句话便妙手回春,使得刚刚还半死不活的薛灵羽一下两眼放光,眉目含春,欢欣雀跃地朝他身边拱。

知道封行云躺在床上起身不便,薛灵羽便自觉主动地扒着床头跪在地上,举着留影珠十分细致详尽地向封行云讲解了使用方法,那殷勤模样恨不得手把手地教会人家。

封行云有伤在身所以精神不济,确认薛灵羽损毁了影像,又强打精神看人兴冲冲演示好几次后终于撑不住地下了逐客令。

薛灵羽还沉浸在和封行云相处的美好时光中无法自拔,却突然被委婉提醒应该离开,他虽然因此有些羞赧但更多却感到意犹未尽。

“这个……也给你。”磨蹭半天站起身后,薛灵羽又不顾封行云意愿的羞答答地再往人怀里塞了东西。

“……这又是什么?”封行云费力低头看着手中镶金嵌玉、价值连城的盒子,有些无语地问。

“给你你就拿着嘛,我又不会害你……”薛灵羽一张俏脸红扑扑,“反正你吃了就知道了!”说完,他便红着脸噔噔噔地跑走了。

封行云想要打开盒子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也多亏薛灵羽缠着他说了许久的话,等人一走封行云已是疲惫不堪,转眼便沉沉睡去,没空再为明月卿而心劳意攘。

等他再醒来时,窗外已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明月卿正坐在一豆烛火前轻垂螓首恬静地阅览一册书,手边摆放的是白日里薛灵羽塞给他的盒子。

灯下美人越观越美,封行云刚睡醒意识还有些朦胧不清,痴痴望着明月卿的侧影一时看得有些入迷,直到听见人家头也不抬地含笑揶揄:“行云还准备偷看我多久?”

封行云这才如梦初醒,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可等清醒了些,他又大大方方看回去,笑道:“家有贤妻,如花似玉,焉有不看之理?”

“油嘴滑舌。”明月卿勾唇轻嗔道,见封行云醒了,他也不再看书,而是拿着手边的盒子坐去封行云身边,“羽儿今日来找过你了?”

“是啊,我也十分意外。”封行云点头,并在明月卿的搀扶下坐起身子靠在床头,“他今日找我不光把留影珠交给了我,还十分认真地给我道了歉,我受宠若惊得差点昏过去……卿儿,这都是你授意的吗?”

明月卿听后十分坦然地承认了,并笑言:“自然。否则羽儿生性顽劣,又如何会甘心同你道歉,又将此物老实予你……除此之外呢,他还对你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