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苏贞贞才终于变了表情,她强咽下一口污血,敛去满腔憎恨,强颜欢笑地轻启丹唇:“仙师不愧为修道之人,真真菩萨心肠、慈悲为怀。您既这般放话,那妾身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腿处传来的剧痛使得薛灵羽的意识不断在清醒与混沌间游走,半梦半醒时,他感觉自己好像睁开了眼,可触目的却尽是一片陌生景色,在他全部的视线范围内,唯有封行云逐渐远去的背影是熟悉的。

“封……行云……别走……”察觉到对方似乎正在抛下自己,薛灵羽不由惊慌急迫地开口想要阻拦,然而他的声音却气若游丝,细如蚊蝇,根本无法撼动对方离去的脚步。

眼见封行云渐行渐远,薛灵羽的整个心魂皆一时深陷遭人遗弃的悲伤与恐惧共同织就的绝望深渊,与此同时,小腿再度传来阵阵剧痛,他的意识又模糊起来,昏昏沉沉间便再一次地陷入了昏迷……

黑暗中,薛灵羽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正在一片无尽虚空中不断下坠,直到骤然摔到一丛树上才终于止了这一场漫无边际的坠落。

可惜那树生长于悬崖边,并不能够承重,眼见树干快被压断,薛灵羽正深感无助之际,崖上却赫然出现了封行云的身影!

“封行云,你怎么在这儿!”薛灵羽的惊喜溢于言表,“你快拉我一把,我要掉下去了!”

而奇怪的是,无论薛灵羽如何呼救,崖上的封行云却从始至终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凝望着他。

“你还在那儿干等着干嘛呀!你快来救我啊!”

“救你?”封行云明明将他的恐慌尽收眼底,却并不伸援,只是冷笑道:“你方才刻意害我分心,想借苏贞贞之手杀了我,我又为何还要救你?”

“没有!不是的!”薛灵羽急道,“你别听我表哥胡说,我刚刚才没有……”

“可你之前三番四次想杀我,恨不能待我死后将我挫骨扬灰却是真的吧?仙宗内的伏击、安阳县的毒酒……如何,薛灵羽,还需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吗?”

封行云并不听薛灵羽辩白,当即出口打断了他,而他这一番话却是将薛灵羽堵得几乎哑口无言,只听薛灵羽嗫嚅几番才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试图为自己辩解道:“我、我……没有,那时,那时我是……对!那时我是受了表哥的蛊惑!是表哥说他讨厌你,不想再被你继续纠缠,所以我才对你下手的,我……”

“薛灵羽,男儿生于世间,就该顶天立地、敢做敢当,别犯了什么事都只会甩给别人,自己却躲在背后装无辜卖可怜,那样只会让我瞧不起你。”不等薛灵羽说完,封行云便一脸鄙夷地斥道。

封行云一个鄙夷的眼神便几乎将薛灵羽的防线全数击溃,他含冤受屈为明月卿背下黑锅,当下百口莫辩恨不能剖心自证,薛灵羽情绪激烈得几乎是尖叫着想要为自己鸣冤:“我没有装无辜卖可怜!真是表哥指使我--”

“好,就算是卿儿让你来杀我,难道那留影珠也是他指使的吗?”眼见对方瞬间偃旗息鼓,支支吾吾,封行云眼中鄙夷更盛,他嫌恶开口,“薛灵羽,卿儿平日待你那样好,又是那般光风霁月,可你却狼心狗肺、以怨报德,为脱罪行不惜如此构陷卿儿,污他名节,你果真如卿儿所言心肠歹毒、手段狠辣,真是令我恶心至极!”

封行云说完便再不理会转身就走,薛灵羽终究年纪尚幼,一见封行云当真打算离他而去了,他惊骇得不由破天荒地低声下气连连哀求,甚至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封行云你别走!你别走--你别讨厌我……呜……别抛下我……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好害怕……”

“你害怕难道我就不害怕?”封行云闻言脚步顿停却并不转身,他说话时的语气十分平缓,但一字一句却如尖刀般狠狠扎进薛灵羽的心脏不停搅动,“薛灵羽你知道吗,那夜在后山,当你将我收入镜中说要令我生不如死时……”

“我也害怕。”

“不、不要……别走、别离开我……封行云,封行云--!!”薛灵羽冷汗涔涔地猛然睁眼,胸膛因受了惊吓而不住地剧烈起伏,而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蓝天白云绿荫红花,哪有什么无间深渊。

“我还没死,好端端的那哭什么丧。”熟悉的声音刚刚传入耳,薛灵羽便应激似的迅速扭头望去,就见封行云正一脸平静地坐在自己身旁。

“你、你没走……”薛灵羽大梦初醒,还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他此刻跟入了魔似的直勾勾盯着封行云地低声呢喃:“封行云,你没走……”

“走?我倒是想走,可走去哪儿啊。”薛灵羽醒后有些奇怪的状态让封行云短暂地朝他瞥去一眼,只是这会儿封行云也并没什么功夫去细究薛灵羽的变化,他抬眼看了眼天,略带愁闷道,“我们被困在那阴画里头了。”

薛灵羽痴痴盯了封行云好一会儿,直到他伸手想要摸摸封行云,结果却被人皱着眉头拍开后,他才终于缓缓眨了两下眼,逐渐清醒过来:“……无碍。世间秘境千变万化,若是以物为载者,待契机被触发后,触发者便会被吸入境中,这阴画就是如此。要想出去也不难,只要你不丢下我,我施法破坏境眼便能带你离开。”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封行云奇道,他原以为薛灵羽只是个漂亮草包,却不料对方谈起秘境时竟能头头是道。

“因为我们朱雀一族所炼化的本命灵器皆是此类秘境。”

薛灵羽说得十分坦诚,封行云听得也是十分讶异,他虽然对神族后裔那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也并不了解,但也知道所谓的本命灵器对那些半神们而言可都是保命的家伙,如非情况危急根本不会使用,平时更不会轻易透露相关信息。

而此时薛灵羽却将自己的命门如此轻飘飘地对他说了出来,如果不是在没骗他的话,那可真谈得上是对他赤诚相待了。

“咳。”封行云轻咳一声好掩饰心下惊诧,他尽量维持镇定地道:“你先别说大话,你试试你此时还有灵力吗?”

薛灵羽听话地调动自身灵力,然而运转一周后他发现自己的灵台竟空空荡荡,几与凡人无异,他当下骇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他这般反应,封行云只是轻叹了口气,无奈道:“看来现在你同我一样,都变成了凡人。方才在你昏迷时,我便试着御剑想要探索这画中之境,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召剑,尝试几次后我就放弃了。我原以为我是凡人,所以进入秘境受到限制才施展不出灵力,怎么你身为半神到了这鬼画里头也会受制啊。”

薛灵羽柳眉微蹙,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封行云却突然惊奇地指着他身后大喊道:“你看!”

薛灵羽倏然回首,便见天际突然凭空显现一行端方清雅的簪花小楷:

行云、羽儿,我在画外无法与你们对话,只能以如此形式告知你们:

你们如今被困在阴画之中,活人进入阴画会暂时失去所有灵力。

想要破画而出则需要你们在画中之境找出这幅阴画。明日午时,我会以正午阳气为引,用灵力强行破坏画中时空。

届时,你们手中的画中画会形成一道连接现实的时空缝隙。

只是切记,我如今的灵力只够开启半盏茶的时间,若你们期间没能离开,便会永远成为画中人。

【作家想说的话:】

本来想一发速跑完剩余剧情,但果然还是不行(抹泪)不出所料小鸟下章就会被高帅的云子攻略完毕,彻底开启自己一生为(批)奴的命运……(假惺惺地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

一些课后补习:

小鸟有没有故意害云子分心,明姐瞟一眼就知道了,他那么说其实就是想在云子面前泼小鸟脏水。

这种事儿以前明姐其实干得不少,但小鸟一直都委委屈屈忍下了,所以明姐就愈发干得肆无忌惮、得心应手的。

但这次小鸟居然敢跟自己叫板顶嘴也确实是明姐没料到的,所以后面当他连名带姓喊鸟的时候,明姐其实是真的急了,想要跟人当着云子的面掰扯清楚了。

谁污蔑你了?谁血口喷人了?你的意思是我还故意撒谎构陷你是吗?

↑明姐心情差不多就如上~反正任何可能使他在云子心中温柔端方、善良大度的形象有损的人或事,明姐都想要第一时间掐灭在摇篮里。

第三十八章 偏执小鸟阴暗爬行

正在封行云思索那时空缝隙是何意、画中之画又该去何处寻时,便听一旁的薛灵羽冷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