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人颂听了这句,好久都没搭话,李少行转头看他,发现他在狠狠地咬自己的大拇指,以此抑制自己想撒脾气的冲动。

李少行心里有点震动,握住他的手,花了一点劲儿抽出来:“干嘛这么严肃?以前你也没少和我聊你的张三李四啊。”

安人颂紧咬着牙关忍住自己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牙齿磕磕地抖着,声音也抖得不行,半天才缓过劲儿。

李少行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地,还感觉到后背被人重重抱住。

如此稀里糊涂地同居了小一个月,安人颂除了还是不能吃一点带血的东西外,也只剩夜里不敢一个人待着的后遗症了,令李少行惊讶的是自己去接受注射的日子里,安人颂硬是靠开灯到天亮挺过去了。

他们两个再次好上,除了员工间小有议论外,没再引起什么事端,这种事在社交圈子里也不算少见,只是李少行一改从前顾家形象,半年就换了好几任,连平时基本都脱离尘世的郑秘书都趁着茶水间没人的时候过来说他一嘴,让他收敛点。

李少行:“我都不要脸了,怎么往里收。”

郑秘书:“……你还是悠着点吧,董事长这些天对你是好了点,可你也不能太放松了。”

李少行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不多解释,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同事们都去忙了,才声音不大地说:“安董事长要退下来了。”

郑秘书的背一下挺直了,还带着些不信:“真的?”

李少行:“雅才过一两年也三十了,二十岁就进来实习,难道真要当十七八年太子?”

郑秘书思索片刻,犹豫道:“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

李少行笑:“我也不跟郑姐你扯那些有的没的了,董事长的位子无论是谁来坐,我虽然不至于被踢走,日子也不一定好过,安董虽然放手大权只吃分红了,影响力还在,你到时候不能再这样给我说悄悄话了。”

郑秘书皱眉:“至于吗?”

李少行叹口气道:“怎么不至于,在外企,CEO秘书和我的职能都差不多了吧,可在这儿,你还不是什么都要做?”

光是安人颂闹失踪那次她就忙了一个多月,前后找人,找到了人回来了,她又要帮着善后,要是公司里的事倒也罢了,安兰心年纪渐老,还是想着点以前一起打拼的兄弟姊妹儿子女儿那一套,乱里生乱,连私事也让郑秘书这个外人帮忙处理了。

郑秘书听了,瞪他一眼:“我在公司日子比你还长,你少挑拨离间,安二少也算是我一路看着长大的。”

李少行再笑:“过些日子,你陪我去个地方。”

郑秘书问:“什么地方?”

李少行电话响起来:“很冷的地方。”

话说着,方以珏的名字蹦在手机屏上,郑秘书退出去,把李少行说的话在心里咀嚼了几番。

李少行有点意外,前天晚上他才收到消息,搜救队在雪山里找到了哲立丢下的登山包和一些衣物,衣物散在包外,他们猜测哲立可能是在冷到极致的情况下身体感知失常,太过寒冷反而生出了闷热的错觉,出现了反常脱衣行为,最终冻死在雪地里。

但是如此下来,尸体一定离得不会太远,即使是偏离主路的茫茫雪海,哲立的身体都不能支撑他走远路,没有找到尸体,搜救队为着丰厚的酬劳也不敢停下,继续搜寻。

李少行在这边受了方以珏不少照顾,正是因为她前期唱了红脸,假装出一副“这名东方男子是我在戒毒互助会上认识的灵魂伴侣”模样,在当地社交媒体上还帮忙出了次风头,这些家伙才劳心劳力地寻找,没白白吃空饷,可自从李少行又一次把方以琮那颗小心脏摔碎以后,她就没再帮忙卖力过。

顶着要被骂一顿的心思接起了电话,李少行:“喂,你好。”

方以珏语气远比他想的要平和:“周末有空吗?”

李少行:“怎么?”

方以珏:“来我家吃顿饭。”

李少行有点拿不准她的态度:“不合适吧?”

方以珏几次呼吸后,道:“我妈妈想见见你。”

李少行现在谁妈都不想见,他听见妈字就有点如芒在背:“为什么?”

方以珏苦笑:“还能为什么?她发现自己宠了二十年的儿子喜欢谁被谁甩,被甩了还伤心好久这事儿,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呗。”

室内开着空调,照进来的阳光也理应只是微微地温暖,李少行还是出了一脖子汗:“方以琮……还好吗?”

方以珏突然神经质地被点着了:“好好好,你问个屁啊,我拿你当朋友,让你好好对他,你这样玩我弟?还问他过得好不好?真想当面给你那破脑袋两拳!”

她老婆在那边拦着:“诶诶诶,不是说好憋住的嘛。”

这一声宛如楼上的靴子终于落了下来,李少行苦笑,老老实实挨了一顿骂,方以珏信了教,答应神明一辈子不能从口中吐出恶魔之语,在李少行这里疯狂破戒了二十分钟,最后甩下一句:“老老实实给我滚过来,不然要你好看!”

李少行右耳都红了,挂断以后给自己拿了一听冰咖啡降了降火,喝了半杯后,想起来什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方以瑾:“你好,这边方以瑾。”

李少行:“周末你回家吃饭吗”

方以瑾:“啊?我要带妞妞去避暑……啊……回,回啊。”

李少行反应过来,笑道:“吃甜还是吃苦啊?”

方以瑾也苦笑:“你这人……吃苦,肯定是吃苦啊,我怕你一进家门就被我大姐躲在门后一脚绊倒。”

李少行:“好,我知道了,谢谢您嘞。”

方以瑾:“那你去是不去啊?”

李少行:“不去,我又不傻。”

方以瑾:“……”

方以瑾:“行吧,随便你,冷处理才是最好的处理嘛,不像我家。”

李少行是知道一点她离婚详情的,她前夫宫霖赘进来好些年,方以瑾看中他俊美体贴,是个高材生,面上算过得去,还很难提供些情绪价值,她是有真心的,她们刚结婚那会儿方以琮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初中小孩儿,现在再想起来,早就有了迹象,方家人本来还想劝劝她,说不定是误会,方以瑾却说:“你们看看妞妞,她也是个孩子,如果他真是恋童癖怎么办?让妞妞跟这么个爸爸天天待在一起吗?”

家里第三代只有妞妞一个孩子,大家都宝贝得很,再没有人拦她了,真正分开的那天,夫妻二人爆发了纯度很高的热处理行为,方以瑾左右开弓打了宫霖二十几个耳光,把婚纱照又砸又撕,一点也不像她平时端庄大气的模样,很不体面地结束了婚姻。

方以瑾:“总之能发现他的本质,也得谢谢你,我会帮你打掩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