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不会留在这里,”她坚持,“现在我不走,不是因为我不想走,而是我还没找到离开的办法。”
话音未落那双冰蓝的眼眸涌起悲哀,他的眼泪一颗颗地落了下来:“可你明明那么喜欢我,而我也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闻溯想下床去给他拿来纸巾,希尔不要,他哽咽着揪紧她的衣袖,用力到指节泛白。
她说:“希尔,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漂亮又顺从我,也不是因为你能无条件地全身心依附于我,如果我因为这些亲近你的话,那不是喜欢,那只是支配欲在作祟。”
“我遇见你之前一直是孤单一个人,我没有亲人,有过朋友但很快分开了,有的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以为我最好的结局就是攒够钱买下那个小套间,再留一笔钱给遗体安置,然后就可以慢慢等待死亡的到来。”
闻溯语气平淡。
“捡到你之后,我会惦记什么时候回家,开始尝试以前从来没吃过的零食,在家里我像个话痨一样和你抱怨黑心老板,偶尔讲点邻里八卦,更好笑的是我上班的积极性居然提高了那么一点,因为要赚钱买抑制剂。”
她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原来赚钱养家是这种心态。”
“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让孤独的我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候,那些快乐对我来说很珍贵。”
“所以,”她凝视着希尔说,“这种喜欢让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你,但不足以让我放弃一切,任何人都不行。”
她与omega对视着,希尔忽然扑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臂,闻溯看见他的肩膀开始颤抖起来,并且抖动的弧度越来越大,以至于有几颗他的眼泪被甩到了她的手臂上,他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你已经丢过我一次了、不可以、不可以······”
他像被魇住了一样,不停地重复着“不可以”,并且随着情绪的剧烈变化,他呼吸急促起来,那双曾经熠熠生辉的蓝色眼眸暗淡下去,瞳孔甚至开始涣散,闻溯顿感不妙地按下了床头的传呼铃,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翻出镇静剂,给他打了一针。
赶来的医生和仆人们先是给他进行简单检查,然后将他带走了。
闻溯没有跟过去,她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静伫了一会,然后找出纸笔开始写信。
她想要说的话已经和希尔说完了,但他还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他们对“爱”的定义从一开始就天差地别,闻溯让步过也努力过,结果依然不尽人意。
错误的不是爱本身,而是以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做对方的爱人,如果能有善终,那也必须有一个人做出改变,于是她尝过帮他从那些心结中走出来,但不幸地失败了。
所以其实我真的不适合和谁结成伴侣吧?不论是omega还是alpha都在自己面前泪崩过,如果这是游戏,她一定能达成某种杀死少男心的成就。
闻溯自嘲一笑,她把写完的信折好并且藏好,不出意外的话,这将会是他们的诀别信。
大boss的血条才刚刚亮出来,而她决定以某种朴素的方法逃出去。
*秘书先生:这是我的上司,这是一份攻略,去吧神奇宝贝
小闻:攻略大boss未半而中道提桶跑路
0098 半夜三更一定会发生什么惊险刺激的事
在过去的几天里闻溯偷偷观察过这座宅邸周围的环境,她发现这栋独立出来的小楼背靠着一片密林,并且她在远眺后确定那里没有围墙。
不需要围墙的原因也很简单,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周围没有其他住宅区,首都郊区也不可能有什么大型动物,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
此外,这里到市区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依闻溯有限的方向感判断,这里和圣玛利埃一个在市西一个在市南,直线距离能达到让人闻之腿软的程度。
所以她最初就把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依靠一双腿跑出去的这个方法pass掉了,比起这样逃出去,她宁愿待在这里,起码除了自由什么都不缺。
但和希尔摊牌的结果让她想要离开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她真的开始想自己准备什么才足够从这里走出去并抵达有交通工具的地方,在认真思考后,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帮助,想逃出去简直是异想天开。
希尔暂时被送去其他地方进行治疗,女仆告诉她至少在一周内他都回不来,医生需要对他进行心理干预。闻溯为此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这让他们还没有到互相伤害那种不可逆转的地步。
这里是囚笼,对她是,对希尔也是,希尔不明白他们现在的情况和在C城时有什么区别,但闻溯很清楚,她还是她自己,但希尔已经不是那个无家可归的omega,尽管这样,他还是一厢情愿地想留在过去。
可这不是将她困在这里的理由。
希尔离开后,只剩下闻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没有人和她说话,她也找不到能打发时间的事情,一个人在窗边坐了一下午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又一次在晚上溜出了房间。
这栋小楼一共有五层,希尔的房间在最顶层,据她所知其他房间都是空的,并不住人。闻溯一层层地往下走,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脚步声,如果可以她也确实期待着被别人发现,这样她至少能判断出他们对她的防备究竟有多强。
在被关在这里之后,她有怀疑过他们是不是在“囚禁”这件事上不太专业,没有寸步不离地盯着她的佣人,房间里也没有监控,当然,有希尔一个人就够她受的了,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节约资源。
闻溯顺利地走到了一楼,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如此放心,一楼只有一扇门与主楼相连,没有其他的出口,再加上二三楼的窗户和房间都是锁死的,如果她想要出去,至少得从四层高的地方飞出去才行,而且不幸的是,前几天希尔房间的窗户不知道为什么被加固了,她想飞也得先面对看起来十分可靠的护栏。
她走上前去仔细观察那扇门,门锁是指纹锁,暴力拆解的话下一秒警报声一定会震碎她的耳膜。闻溯在门前徘徊了一小会,正要挫败地往回走时,忽然背后响起脚步声。
她想象中佣人们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把她绑回去的场景没有发生,脚步声不紧不慢,在她回过头去两人视线相交时,他已经走到了距她不过两三步的地方。
闻溯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她下意识说:“怎么是你?”
熙弗·卡文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站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如果不是闻溯确认希尔不在这里,把这对双胞胎弄混也实属正常。
“你想走吗?”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是淡淡的,就像在说“晚上好”一样。
“当然。”闻溯有些疲惫地向后靠,后脑勺抵着门框。
这一天的混乱让她忘记了琢磨昨夜他们遇见的事情,既然这栋楼一入夜就会被封闭起来,怎么会就那么凑巧遇见了他?现在有了答案,或许他就住在这里,住在那个四楼的小房间。
不过她下意识想否定这个想法,因为一想到皇太子殿下居然蜗居在一个那么狭窄的房间里,并且里面除了书还有她的档案和照片,细思极恐的设想让她恨不得当场长出翅膀从这里飞出去,她真的不想和那么多精神不正常的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啊啊啊啊!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熙弗又开了口:“我以为你很爱他。”
闻溯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你别逗了,能乖乖被囚禁的话那怎么可能是爱这种肤浅的东西,那明明是多么伟大的舍己为人。
不过联想起熙弗和他父母的故事,她觉得他对“爱”这种情感有错误的评估也是合情合理的,更何况在他弟弟希尔的衬托下,他起码看起来比希尔要正常一点。
闻溯索性直截了当地说:“就算我爱他,如果再让我继续待在你弟弟身边,他的病永远也好不了。”
“在这种环境里,爱又能维持多久,”她凝望着他,“况且怨恨比爱更容易生成,我有预感,我们距离悬崖只剩下一步之遥。”
昏黄的灯光下闻溯勉强能看清他的脸,很奇怪,这明明是两人之间第二次交谈,闻溯因为疲惫不想再虚与委蛇,他居然也很直白,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他们之间的气氛融洽到像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
熙弗与她对视着,他能从她的体态和语气中感受到她沉重的心事,他的唇角忽然微微向上扬起,若隐若现的酒窝让原本不近人情的样子软化了不少,可他说的却是:“那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