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赌对了,何惧的确是何娜跟她说过的那个连只鸡都没杀过的心地纯良的人,也的确还没对他所要伸张的事情有十足的把握。
但她只是暂时过关了,毕竟人还在对方手里。
想要彻底脱险,她就必须扭转当下的局面。
有人在利用何惧,那么既然何惧这么容易被人利用,那她也不是不行。
但她得先知道那个人是谁。
会是白业吗?
结合他反常的举动,余果想不出不是他的理由。
但试着揣度动机,余果又想不出是他的理由。
忽然,一个猜测在她的脑袋里炸开来。
难道白业喜欢何娜?他千方百计地接近自己,又唆使何惧绑架了自己,难道是要给何娜复仇?
想到这里,余果感觉身体一冷,仿佛噩梦中的何娜从身后抱住了她。
……
“何惧刑满释放后去派出所看过视频,咱们会怀疑监控画面里的不是何娜,他自然也会……”开车的时候,郝如雷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何娜在 KTV 包厢里的时候可能就遇害了,而凶手可能就是余果。杀完人后,余果跟何娜互换了衣服,又找来了她爸,把何娜带回了自己家。最后,余果到何娜家住了一宿,第二天又去了那个老居民区,制造了何娜离家出走的假象。整个过程中,余果利用的就是何娜跟自己身材相似这一点。”
“确实,”坐在副驾的夏涵说,“白天我从长湖派出所离开后就去了她们的高中,从档案室里找到了她们毕业前的体检表两个人都是 1 米 69,体重都是 108 斤。”
郝如雷皱了皱眉说:“这么正好?我以为只是相似就不错了。”
“师父,你说要真是余果干的,现在她被何惧绑架了,何惧用什么手段都有可能,那余果能抗住吗?”夏涵问。
“肯定扛不住啊,搁我我都扛不住,”郝如雷说。
“那如果她承认了,何惧会不会杀她?”夏涵有些担忧。
“那就只能希望不是她了,”郝如雷有些悲观地说,“真是不想看着被害者的父亲走上绝路。”
“去问问余光伟就知道了。”夏涵说。
十分之后,二人抵达了看守所,提审了余光伟。
“2014 年 6 月 8 日晚上,你在哪儿?”郝如雷问。
“2014 年……6 月……8 日……”余光伟想了想说,“高考结束的那天吧?有印象,那天我在……跟一个客户打羽毛球,然后我接到了我女儿同学的电话……她叫何娜,她跟我说果果喝多了,我就开车过去了。”
“去的哪儿?”
“金凤凰 KTV,”余光伟说,“当时那儿是我经营的。”
“继续说,”郝如雷问,“你到了金凤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发生什么事,”余光伟说,“就把果果带回家了。”
“何娜有没有跟你一起送余果回家?”郝如雷问。
“有,”余光伟说,“那孩子帮我把果果送回家,然后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高考那两天,她一直住在我家。”
“那你记不记得,何娜当天穿的是什么衣服?”郝如雷问。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余光伟微微皱起眉头,“我怎么可能记住人家女孩儿穿的什么呢?”
“你肯定知道,”郝如雷赌了一把,“因为当天余果也穿那身衣服了。”
余光伟的脸明显一抖:“你说啥呢?我听不懂。我女儿裸照的事情你们查清楚了吗?来这儿问我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干啥?”
“查清楚了,”郝如雷说,“发余果裸照的人是何惧,他是何娜的父亲。”
“什么?”余光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现在,他又绑架了余果,”郝如雷适时地拍了一下桌子,“关于何娜,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吗?你们俩到底把她咋了?”
余光伟瞬间又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任凭郝如雷再怎么发问,他都不吭声了。
郝如雷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他听说过余光伟在机场公安那边一整夜都没交代的光辉事迹,心想着不如先忙活别的,让他想明白了再来找他。
“好好想想吧,”说着,郝如雷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夏涵也把电脑上的笔录保存了下来。
“等等,”这时,余光伟忽然说,“你们找到余果,我就交代。找不到或者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字都别想从我嘴里得到。”
郝如雷心里忽然一紧。
这算是承认了吗?那余果岂不是危险了?
“我们会找到她的,”郝如雷关了执法记录仪,“希望你说话算话。”
余光伟没有回答,在跟郝如雷深深地对视后,又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
何惧这个爹真是,窝囊!
果果太聪明了,专门踩着他的痛处虾仁猪心
确实!!!
14.长夜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余果当然不会忘记。 唱到快四个小时的时候,余果终于看见何娜起身去厕所,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何娜喝了些啤酒,也喝了些果汁,脸有些红,但仍不算醉。 余果把门锁上,问何娜:“以后还能一起上学吧?” 何娜并不是真要上厕所,只是觉得脸热,用凉水泼了一把。 “能!”她说得很认真,“等出分了,咱们一起研究一下。你成绩比我好,我可以报你报的那所学校里分低的专业。” “可是,万一我考砸了呢?”余果问,“如果只有一本 B 段呢?” “那我就报一本 B 段,这样我们可以在一个专业。” “二本呢?” “跟你报。” “三本呢?专科呢?” “报,报……” 余果一把抱住何娜,把脸贴在何娜的脖子上说:“你真好,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何娜的身体有些颤抖,“永远……不会……” 余果松开何娜说:“不跟他们玩儿了,咱们单独喝去。” 说着,她拉上何娜离开卫生间,又挤出喧闹的包厢,来到了走廊上。 领班刚好经过,看见余果,问她需要什么。 “帮我开 4 楼的包,然后拿两瓶我爸的好酒,”说着,余果带着何娜奔向电梯。 “果果,咱们还是喝啤酒吧,掺着喝我会醉的,”在电梯里,何娜对余果说。 “好酒都是小口小口喝的,不会醉人,”余果攥着何娜的手腕说,“再说了,有我在,喝醉了怕什么?” 余果记得何娜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挣扎落入了余果眼中。 4 楼都是接待需要确保隐私的客户的包厢,装修时采用了比较好的隔音材料,因此走廊上非常安静。 服务员把她们引到 VIP4 房,又把果盘、小食、酒和杯子端上来,然后就出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门上原本透明的玻璃变成了深深的咖啡色,不是抵近去看,根本看不清外面。 “喝酒,”说着,余果把杯子推到何娜面前,“现在就咱们两个了,可以放松一点。” “嗯嗯,”何娜给余果和自己各倒了四分之一杯,“这是什么酒?” “路易十三,”余果端起杯子,晃了晃,“来,干杯。” 两个女生碰杯,余果看着何娜喝下去一小口,自己才喝。 “怎么样?”余果问,“好喝吗?” 何娜的表情说明,这 40°的酒,已经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有点辣,”余果发现何娜偷瞄了自己一眼,又说,“但好喝。” “你喜欢就好,”余果干了杯中酒说,“干了。” 何娜很勉强地全部喝下。 “真棒,”说着,余果给何娜倒酒,这次直接就是半杯。 “果果,太多了,”何娜想要推脱,但余果已经帮她端杯,凑到了她嘴边。 “喝,深下一口,”余果盯着何娜的眼睛说。 何娜点点头,把嘴唇凑到杯沿上,微微张开。 她本来只是想喝一小口,结果余果趁她不注意猛一抬杯子,直接把半杯都灌进了她的喉咙里。 随后,何娜猛烈地咳嗽起来,余果捂嘴嘿嘿笑。 “你行不行啊?”余果贴近何娜的耳边问,“你得练。” 何娜红着脸说:“练……” 余果又给何娜倒酒,但没给自己倒。 “闷住气喝,”余果把杯子递给何娜道,“顺下去就不会感觉辣。” 何娜有些畏惧地接过杯子,咬了咬牙,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次,她没咳嗽,但仍表情痛苦。 余果高兴地又给何娜倒上酒,搂着何娜的脖子说:“等咱们上了大学,就住一个宿舍。每天一起起床,一起上课,一起吃饭……” 说话的时候,她清晰地听到了何娜的心跳声,那是酒精在她体内掀起的风浪。 “你说好不好?”余果用何娜的杯子喝了一口酒,又把杯子递给何娜,“好不好嘛?” “好,好,”何娜接过杯子,再次饮尽。 余果继续给何娜畅想未来,然后一杯一杯地灌何娜。 十几分钟后,何娜完全醉了,一头栽在了沙发上。 “娜娜?娜娜?”余果拍拍何娜的脸,确认她的确没知觉了以后,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松了口气。 她心想,还挺麻烦,早知如此,不如管领班要点“特效药”了。 她看了看包厢门的方向尽管玻璃颜色变深了,但还是有可能被偷看。 于是她撸起外套的袖子,双手提起了何娜的两个脚脖子。 余果把何娜拖进卫生间里,然后锁上了门。 她着手脱去何娜身上的衣服,直至一丝不挂。 前一天晚上,她看书看不进去,就刷了一会儿手机。 贴吧里的那个帖子,她看见时,已经有了上百条回复。 标题是:高三最漂亮的女生竟然是…… 贴内是一张长图,看上去是个投票,共有十个女生入榜,有照片,照片下面还有票数。 第一名的照片最大,居中放置,占据了不小的版面,第二至第十排成三乘三的方阵,画面整体看上去像个视力表。 本来就是无聊的人干的无聊的事儿,未必真有这么个投票,总有一些没心思学习的学生喜欢搞这样的恶作剧。 但余果当真了,因为排名第一的是何娜,而她自己连前十都没进去。 下面的评论更是让她感到愤怒。 “第一实在太漂亮了,一直很想认识她,比经常跟她在一块儿的那个女的漂亮多了。” 余果抬起头,发现何娜也在刷手机,脸上似乎还露出些沾沾自喜的表情。 “该看书了,”余果提醒何娜一句。何娜嗯了一声,看都没看余果一眼,就拿起了书。 余果看着何娜,心里升起一股恶意。 “不是好看吗?”余果掏出手机,对着赤着身子躺在地上的何娜拍了几张照片,“那就给你们看点儿更好看的。” 她当然不会直接把照片发出去,那样会把事情搞太大,不好收场。于是她开始用手机 p 图,用“贴纸”遮住何娜的脸和隐私部位。 就在 p 图的过程中,她发现了照片里的异常。 何娜的头下面好像有血? 余果低头一看,血已经流到了何娜的肩膀处,一大滩,而且仍在不断扩大。 “娜娜!”她蹲下身,下意识搬起何娜的头,结果血又哗的一下子流出更多来。 余果看见,何娜脑后的地上有一根钉子,钉帽朝上,虽然是钝的一头,但刚才肯定已经刺入了何娜的脑后。 那里原本应该是个门挡块,或许损坏了,替换件又暂时没到,修理工就临时用一根钉子代替了。 刚才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余果恍惚地记得,脱去何娜身上短袖的时候,她拽着短袖的下襟往上提。 当何娜的头从衣领彻底脱出后,何娜便往后一倒,躺在了地上。 就是那后倒的力量,把钉头钉进了她的脑袋里。 余果惊恐地后退了两步,靠到门上。 何娜的血正流向她。 余果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慌乱地打给了余光伟。 两小时后,也就是将近后半夜一点,余果戴上手套,用钥匙开了何娜家的门。 她不是第一次来,钥匙也非从何娜身上取得,这里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进屋后,她把从自己家带回的何娜的衣服放到卫生间的大理石台面上,然后来到何娜的房间。 何娜的衣服就穿在她身上,好在没有沾血,她暂时不需要脱下。 她要在这儿待一宿,但看何娜把床铺整理得那么整齐,就打算只在椅子上坐着等天亮。 何娜的书桌上空空的,但桌垫有一块不是很平整,下面似乎压了什么东西。 余果掀开桌垫,发现是一张对折了两次的 A4 纸。她用手勾出来,展开看,第一行就写着:“给果果。” 余果心里一紧。 “我考得一点儿都不好,怕你替我担心,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你。咱们恐怕没法儿一起去上大学了。我要复读,等来年,我再去找你……”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看上去像是一封信的草稿,但还没最终写完。 高考这两天,何娜一直在余果家,这信只可能是高考前写的。 那时候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考得好不好? 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她提前计划好,在高考中故意考砸,砸到余果没法儿去低就她的程度。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离开余果,摆脱余果…… 余果浑身发抖,拼命地将纸撕碎。 她着实没有想到,何娜竟然还有想要离开她的一天。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余果忽然想起了一个叫肖海音的女生,又想起何娜听说肖海音的死讯时脸上恐惧的表情。 或许,那件事真的吓到她了吧? 她的心性到底还是太过单纯,内心可悲的道德感总会让她活得很沉重。 现在她大概解脱了,但却没有逃出余果的手掌心。 这是何娜的命。 是她自己答应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这样想着,余果俯身,把地上的碎纸片又一点一点地捡了起来。 …… 胡思乱想间,天亮了。熹微的晨光打在帐篷上,把整个帐篷内部都照亮。 余果听见另一个帐篷拉开拉链的声音,随后又有水的咕嘟声传来。 何惧在烧水,她与何惧的对峙又要开始了。 好在,她已经想好了对策。